當時明月【江湖·瘋批·H】 - (七十九)我們拉鉤

半溪明月,照亮少年矯健身影,只見他動作利落地翻身下水,幾下便捉住兩條肥美大魚,三下五除二用水將魚處理乾淨。
殷晴在燕歸捉魚之際,一直不忘思索燕歸方才的問題,她一直念叨著兄長。
如若兄長要她走,她真的能毫不猶豫地離開燕歸嗎?雖然他脾氣壞愛凶人,還動不動威脅她,可是她真的捨得一走了之,捨得他溫暖如火的懷抱,捨得每晚陪她入眠的清幽笛音嗎?
燕歸以一根洗凈的木條將魚串起來,往回走來。
他將魚架在火上烤,熊熊篝火里,燕歸隔著火星抬眼看她,似曾相識的眼神,是那天在琅琊城高閣鐘聲敲響,煙花炸開,千萬盞明燈升空時,少年低眸瞧她一眼;亦是那晚明月當空照,她轉身往回走,他驀地踏風攔住她去路,匆匆吻她時的一瞥。
何須再捫心自問,答案已藏進她驚惶加快的心跳里。
反覆沉思后殷晴忍不住開口:“你和哥哥不一樣。”
燕歸手上動作一頓,不咸不淡看她一眼。
“我沒有辦法在你與兄長中做出選擇,自小到大,兄長待我如父如母,他是我此生最為敬佩之人。”
少年手指漸漸合攏,嘴唇抿緊,嶙峋火光爬上他眉目,他眼珠像墨一樣幽深:“別說了。”
他不想聽她誇讚旁人,一個字都不想聽。
“不,你聽我說完。”殷晴坐在他身旁,看著他,目光堅定:“若不是兄長將我從風雪裡護住,我早就一命嗚呼,可是,你是我除最敬愛的師尊與兄長以外,是我最——”
殷晴止住話,燕歸呼吸也跟著停住,最什麼?
她長吸一口氣,坦誠道:“我最重要的人了。”
最重要的人。話音一出,燕歸氣息不由得急促。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相識不過月余,可是燕歸、不,不恕,和你待在一塊我真的好開心好快活。”
如果他不那麼凶,也許會更開心。
她越說面越是紅,熱氣在白凈小臉上蒸騰,熏出一道紅霞漫天:“雖然我不懂為何…但我知曉與你在一塊的心情,同與哥哥相處時是全然不同的,我更歡欣快樂,更逍遙自在,也更心慌意亂…和我在崑崙一點也不一樣!這都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不恕,我仔細想過,我好似……”她咬住唇,睫毛打顫,似鼓足極大勇氣才說出這句:“…只對你才有這感覺,有時我見著你時會膽小心亂,可不見著你又忍不住想你幾時出現——”
在洛家那幾日,殷晴可謂是茶思飯想,輾轉難眠,每晚都在猜,會不會有少年踏月而行,自花下歸來,披霜敲窗,對她彎眸一笑。
“不恕,你不一樣,於我而言,你是最、最特別的存在,比哥哥還…”她捧著臉,羞到吱唔,講不完話。
燕歸心底自得一瞬,眼亮如星,嘴角止不住上揚,那當然,殷彧才比不上他!可想到還有什麼“敬愛的師尊”排在他面前,少年又撇嘴收回笑,心頭憤憤——不知她心裡到底有多少人。
“就算我不得不離開你,也一定是事出有因,不可能丟下你不回頭。”殷晴杏眼清澈,認真道。
離開?方才的歡喜煙消雲散,少年心情從山尖跌落谷底,如墜冰窖,指甲插入肉,斂去面上笑。
“所以你還是想離開我的?”儘管燕歸極力壓制自己的聲量,可落進耳里一聽還是有幾分從少年骨子裡透出的兇狠,怎麼也壓不住。
“等我說完好不好——”殷晴去握他緊攥的手,少年心裡怒氣沖沖,一下躲開。
殷晴頓一下,再次伸手抓住他的手,少年想抽出,她脫口而出:“你要是甩開我,我就不理你了!”
燕歸動作戛然而止,沒出息地任由她嬌嬌軟軟的小手握緊他收攏的拳頭,只眯眼橫來一掃,暗自憋悶一股氣,不敢動分毫。
真是給了她潑天的膽子,竟也學會威脅他了。
“如果是我離開你,我一定會回來找你。”殷晴慢慢撫平他的拳頭,月色如水,她雙眼似鏡,澄澈分明,她定定看著燕歸,對他輕聲細語:“我們拉鉤。”
殷晴舉起小指,像許下一句承諾。
“誰會信這個。”燕歸冷笑,側過臉,耳尖一點紅:“幼稚死了!”
冷冰冰的一句話,藏不住他越來越紅的耳朵,更藏不住少年胸膛里幾乎飛出胸腔的心跳聲,陣陣如擂鼓。
“我就是相信,那你拉不拉嘛?”殷晴戳一戳他后腰,蔥白勻凈的小指向他一彎。
“真麻煩。”少年嘀咕一聲,磨蹭半晌,才拖拖沓沓伸出一根骨節,卻是修長中指。
“你錯了,要小指,燕歸——你是不是沒有拉過鉤?”
“閉嘴!你以為人人和你一樣是幼稚鬼。”燕歸快速換成小指,被殷晴手指勾住,像小青纏上他的手。
“好啦,讓我們說好——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兩人相纏的小指在風中搖曳,垂下一道交迭影子。
殷晴靜靜看他,像是在等待他:“你也說呀。”
“說什麼?”燕歸不懂。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殷晴道:“我剛剛已經說過了。”
“麻煩…”少年面上不屑,口中卻是期期艾艾:“拉鉤…上、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一句話磕磕絆絆,絲毫不見平日伶牙俐齒,嘴上不饒人的氣勢。
殷晴笑眼如新月彎彎:“那我們就約好了,你不許再不相信我。”
少年不語,只用修長指骨一屈,反握住她的手,十指嚴絲合縫扣攏,心火漸消,無聲回應。
夜裡山林總是多霧,臨水更是朦朧,風清月暈,彼此眼裡,對方似水中花鏡中月,紛紛靄靄里,看不真切,只想貼近點,再近點,好看清眼中人,火光映照下,兩人倒影越靠越近。
“猗猗。”少年的鼻尖抵在殷晴臉頰上,說話間吐息如火,噴洒在她面上,像一縷流火吹拂,又燙,又癢,少年聲線低澀:“親親我?”
殷晴抬臉,在他微張薄唇上草草印上一吻,杏眼忽閃,又羞怯退開。
“不夠。”少年意猶未盡,舔一舔唇,按住她的後腦勺,低頭就要繼續。
正巧她肚子咕嚕幾聲,一股魚香飄來。
“魚——魚好了!”殷晴推推他,她臉頰緋紅,指尖向火上一指。
少年側目一乜那滋滋作響的魚,回眸盯著她腮思凝紅的臉,勾唇嗤笑一聲:“又不是沒親過,你臉紅什麼?”
“我才不像你呢!”殷晴嗔一眼:“不要臉。”
註:
拉鉤上吊里的上吊是指:由於銅錢難以數,古人習慣將固定數額的銅錢(比如幾百個)用繩子串起來,進行交易,交易成功,銅錢會被掛在牆上,這個過程叫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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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霧雲鬢濕,清輝玉臂寒。大家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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