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娘在自己的房裡練著書法,菖兒正在替她磨墨。
白尚青與楊溯兒算是青娘最親近的好朋友,兩人站在房間的角落,彼此交換著眼神。平時也沒看菖兒與何青娘有什麼交談,怎麼今天卻感情很好的膩在一塊兒?
「這菖兒懷的是什麼心思,我都要迷糊了。」楊溯兒和白尚青咬著耳朵,兩人一向喜歡竊竊私語,加上和何青娘與菖兒還保持著一段距離,他們在聊什麼,基本也不太會惹人注意。
「菖兒這人……」白尚青其實一直都有在注意菖兒,因為羅冬盈太過重視她了。
要心腹可以,但為什麼偏偏是菖兒呢?白尚青所知道的菖兒,有時候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有時候眼神卻犀利的彷彿可以殺人。白尚青不相信這樣的女人可以受到信任。
或者該說,這樣的女人為什麼可以得到羅冬盈的信任?白尚青知道的羅冬盈,是被王鳳深深愛著的女人,王鳳所喜歡上的女人基本上不會笨到哪裡去,而羅冬盈也正如他所想的那樣精明強悍,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去找一個明顯就不忠誠的人來當心腹呢?
「你說菖兒怎樣?」楊溯兒見白尚青遲遲不把話說完,他追問著。
「菖兒這人有些雙面。」白尚青平常也沒什麼消遣,就喜歡觀察人,他所觀察到的菖兒,的確人前人後兩樣情。「我不知道會不會對鳳川閣造成威脅,只是,不要太過相信她說的話比較好。」
「你就是這種防備個性,把所有人都先當壞人看待。」楊溯兒總是覺得白尚青太過小心翼翼。「活的這麼辛苦,你不累我都嫌累了。」
「這世界上,好人未必比壞人多。」白尚青斜眼看著楊溯兒,他知道他們兩人的價值觀不同,可是卻偏偏熟稔彼此。這代表什麼呢?白尚青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這份感情,可是他還不能讓楊溯兒知道……他不能。
何青娘才不想管白尚青與楊溯兒兩人在竊竊私語什麼,這兩人自從熟識后就是這樣,小倆口成天膩在一塊兒,就是接客也常常與客人大玩三人行,何青娘不是討厭他們,只是覺得他們說的話太心直口快,雖然不是說謊騙人,但也直白地讓人火大。
「你不曾想過他們在幹嘛嗎?」菖兒磨墨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她站在何青娘旁邊,看著她練字。「他們這樣互相咬耳朵,你都不怕在講你的壞話?」
「好的壞的,那都是人說的話,人說出口的話,幾年過後就不會再有人惦記。」何青娘握筆的姿勢極為好看,練寫出來的字也足以讓人稱讚,一撇一捺都有大家風範。「不會有人能夠在死前記得自己曾說過哪些話,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他人說了什麼?」
「那是因為你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說你,對嗎?」菖兒看多了像何青娘這樣的女子,其實真要說起來,她還真有些地方和羅冬盈相似,兩人都是這樣的不屈不撓、越挫越勇,可惜的是,冬盈最後贏得了真愛,青娘卻不了了之。「你最在意的,還是李靖堯怎麼看你。」菖兒故意把話說的曖昧。「可惜了可惜──」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何青娘停下練字的動作,她問道。
「也沒什麼,不過是想告訴你,李靖堯給了玢小七十天的時間考慮,小七去見他的話,兩人會遠走高飛,再也不會來,若小七不去找他的話,他會獨自離開,一樣不再回來。」菖兒似乎覺得這是頗好笑的笑話,她抿嘴而笑。「對你來說,不論結果如何,都是李靖堯要離開。」菖兒的手輕輕拍了拍何青娘的肩膀,似乎在安慰她,又好像在嘲笑她。「在李靖堯的心中,完全沒有考慮到你。」
李靖堯一定會走,可他也許是一個人離開,也有可能是和玢小七一起離開,李靖堯的選項中,不曾出現何青娘的名字。
「不在考慮中……嗎?」何青娘告訴自己不可以示弱。
她是什麼地位的女子,她有什麼資格哭泣呢?別的女人可以盡情哭泣,因為她們不是出賣身子的娼妓,也不是曾經背叛別人感情的負心人,所以她們能夠放聲哭泣,她們會被愛,會被擁入懷裡……可她何青娘,不配擁有這些。
「今天都第幾天了呢?」菖兒數著手指。「第九?還是第十?」把嘴湊到何青娘耳朵旁,菖兒輕聲道:「難道你就不好奇,最後小七會不會投奔李靖堯的懷抱?」
「我出去走走。」何青娘放下毛筆,她站起身,面無表情,語氣平淡的走離。
「要跟上嗎?」楊溯兒問道。
白尚青沒有回答,他看著菖兒。「你說呢?」
「一個女人強忍淚水時,最好讓她獨處。」菖兒聳聳肩,她怎麼會看不出何青娘的情緒呢?
兩肩發抖的她看起來是那樣的引人垂憐,可是卻也同時使人厭惡。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責怪、不甘、痛苦、怨恨……這些情緒應該要留給自己,而不是發洩在別人身上。
菖兒看不起何青娘。
縱使你曾經為了被愛而付出、犧牲,但你背叛了你愛的人,這卻是不爭的事實。
「獨處?如果真的聽你的話,我就是笨蛋。」白尚青冷哼一聲,他知道菖兒根本不關心何青娘,她待在這裡,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故意說出李靖堯和玢小七的事情。
她是要激怒何青娘,還是要打擊何青娘?白尚青無法摸清菖兒的目的,他拉住楊溯兒的手往外走。「去找青娘吧!現在的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既然不聽我的意見,為何還要問我?」菖兒沒好氣地搖搖頭,她替何青娘整理剛剛練字用的紙。
嘴角露出一抹難以猜測的笑容,菖兒顯然滿意何青娘那不動聲色下的怒氣。
那些紙上所寫的通通都是同一個字──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