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作一步走,李靖堯輕哼著歌,他覺得心情愉快。
能夠和自己日夜思念,並為之神魂顛倒的對象見面,有誰能不愉快呢?李靖堯提著裝著粥的籃子,他對若水的確有些愧疚,不過愧疚歸愧疚,他可不後悔毀了她那一鍋粥。一聽到玢小七病了后,他想著小七平時胃口就小,現下身子不快,大概也沒食慾,就做了好消化的粥,誰知道一進李府,就看到若水從廚房走出來,他偷偷跑到廚房一探究竟,發現若水也熬了粥,甚至味道還比自己做的好吃,心裡有點不平衡,心想著若水雖然是服侍玢小七的,但終究還是跟小七太親密了。
這一男一女的獨處一室,怎麼想都有可能擦槍走火,就算小七沒有那個意思,要是若水有那個意思,豈不是糟了!?說到若水……李靖堯想了想,她和何青娘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十七歲小丫頭,前不凸后不翹,長相頂多算是清秀,這樣的一個女孩,就是小七也不會看上眼的……不對不對……俗話說的好,要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依若水這樣了得的廚藝,要擄獲多少男人的心都不是問題。
李靖堯的腦千迴百轉的思考了下,總算有個結論──絕對不能讓小七嚐到她熬的粥!李靖堯一旦有了想法,就會馬上付諸行動,因此他把自己可以在廚房找到的調味料通通拿了過來,胡亂的加到粥里,一番破壞后,便從容的躲到隱密處,等待若水發現那鍋已經不能吃的粥,然後找機會讓自己出場。
因為自己縝密的思考,才能有現在的結果。李靖堯自豪自己的付諸行動,他站在玢小七房前,深深呼吸一口氣。
好了……過關斬將、排除千萬個障礙后,這裡就是最重要的地方。
心平氣和……要心平氣和。告訴著自己,李靖堯推開門來,他看到了還在熟睡的玢小七。
還在睡啊……李靖堯有一點點的感到可惜,他雖覺得和小七獨處會尷尬,卻又同時渴望與他接觸。自己很少會這樣矛盾,但自從與玢小七相識后,他卻常常有矛盾的行為與思想。
為什麼喜歡上一個人,自己都不自己了呢?
睡夢中的玢小七大概做了什麼惡夢,他微微呻吟,眉頭皺的深。李靖堯把籃子放在桌上,他自個兒坐到床沿,輕輕撫摸小七的眉間。
怎樣的夢境,會讓一個喜歡佯裝堅強的人,毫無防備的展現脆弱呢?又是什麼樣的夢境,才會被稱為惡夢?
小七的眉放鬆了些,可是他的表情還是呈現痛苦。
若這眼眸是睜開的,大概會看到絕望與撕心裂肺的疼痛吧……李靖堯沒法子,只好輕輕搖醒小七。「小七……小七,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
…………
在李靖堯的想像中,玢小七作的噩夢一定非比尋常,像是遇到殺人魔在追著自己之類的,可是對小七而言,最煎熬的其實是記憶中最難受的片段。
夢的畫面其實很簡單。
懸崖。追兵。情人。
跳下。放手。背叛。
那天與慕容黑的最後見面是玢小七的心病,他為此痛苦到就是在夢中,還是會不停的重複那天的畫面,他無數次的縱下那懸崖,慕容黑也無數次的放開了牽住他的手。
躍下懸崖時,他的心有多冷多疼……在夢中,已經重複體驗了不下百次。曾經,有那麼些時候,小七會想著,就算是作夢也好,至少夢中的慕容黑不要放開手。
可是夢畢竟真實的可怕。他沒有一次如願。
夜深人靜時,他總是哭著驚醒,他以為自己又摔到了崖底,又再一次被慕容黑給背叛……這樣的日子反覆重演,玢小七為此受盡折磨。
……
…………
「小七……小七,你有聽見我的聲音嗎?」
帶著關切與憂心的聲音響起,它彷彿垂下了一根蜘蛛絲──把小七帶離地獄的救贖。
該抓嗎?這樣脆弱的蜘蛛絲,若重重摔下,就又是痛苦的輪迴……可是,不嘗試就不會改變,不有所改變,自己永遠只會是深陷回憶潮水之苦的懦夫。小七咬唇,他奮力一抓,那蜘蛛絲快速的帶他離開黑暗的地獄,迎向他的是溫暖卻不刺眼的光亮。
緩緩睜開眼來,小七看清了李靖堯的臉。「是我還在作夢?」他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摸摸李靖堯的臉。他以為……那天過後,李靖堯就不會再搭理自己了,可是他還在,他竟然還願意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種不知如何名狀的感動逐漸溢滿心頭,玢小七的眼眶迎著淚光。李靖堯知道發著燒的小七極為脆弱,也容易傷感,他只是微微笑著,刻意忽略那發紅的眼眶。
那淚水,是屬於誰的呢?那淚光,又是以何種情緒盈滿眼眶的呢?
「在你的惡夢中,會出現我嗎?」不然怎麼還會問「是我還在作夢」這樣的話呢?
「惡夢……?」玢小七不明白的皺起眉來,剛剛做了什麼夢,他幾乎要淡忘了,每一次他醒來,總是感受到一種恐懼、空虛的感覺,卻不曾記起夢見了什麼。「我做惡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