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開始便下起了大雨,不過這樣的雨並不會洗刷一切,不論悲傷、痛苦,或者是高興的事,都依舊環繞在心頭。
洗凈鉛華四字,實在不會用在這樣的時刻。
「依你的能力,讓我看起來就像是羅冬羯,做得到吧?」玢小七已經換好了服裝,他再三的向若水確認。「若是中途被李拓言認出,那就功虧一簣了。」
「雖然很想說『你太高估我了』,但我的確做的到。」若水替玢小七整整衣角,這場雨下的正是時候,水氣迷濛,更能增加法術的效果。「真是場及時雨,若沒有這場雨,我只有五成的把握。」畢竟自己雖然有特殊體質,卻沒有像寶兒那樣擁有天分,可以去修練高等法術。
不過邱朧月似乎早就知道寶兒的命格,因此即便知道她是千年難遇的天才,也不願傳授她最正規的法術與修練的至高心法。這就是寶兒與若水的差別。
「那麼現在有這場雨助陣,你能有多少把握?」玢小七問道。
「九成以上。」若水敢打保證,只要這場雨不停或者玢小七主動坦承真相,否則李拓言絕不會發覺,他擁在懷中的人不是羅冬羯。「你不給我停止的暗示,我就絕不會停止施展法術。」
「好,那就按照計畫來。」玢小七走到花園的中央,花兒受到了雨水的滋潤,正是最美麗最嫵媚的時刻。「記住了,不要讓冬羯看到你。」
「我知道了。」若水蹲在隱密的草叢裡,伺機而動。
這時候,前廊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照理說雨水的聲音應該蓋過那聲響,但若水現在已經全心全意的投入了施展法術裡頭,在這樣的狀態,任何風吹草動,都不會逃漏她的眼耳。
來了!
若水的眼瞳瞬間變成血紅色,她舉起手,示意玢小七,李拓言正朝這個方向前進。
戲,終於還是拉開了序幕。
李拓言的人已經能夠在花園裡頭看的清楚,玢小七開始跳起了舞。
「誰……是誰?」雨聲的吵,襯託了夜的寂靜,李拓言聽見花園裡頭有聲響,他邁開腳步。「這大半夜的,誰在那裡?」李拓言喊著,雖然他的音量不小卻也不至於大到叫醒熟睡中的人。
走到花園最寬敞的地方,李拓言有點驚訝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在他眼前有一個人正在跳舞。月光照耀之下,那人穿著單薄,但長發隨意而盤,衣袂輕飄,無不媚人。
媚,還真是媚進骨子裡。
李拓言看傻了眼。
月下佳人一舞,舉手投足勝過金步搖,媚眼一拋,失了魂魄。
舞者轉過身,李拓言看清他的面貌。
此人……竟是羅冬羯!?
月明星稀,一丁點兒的星子在名為「夜」的黑布上閃爍。
月美,星子美,但眼前的人更美。
這場雨下得又快又急,打在人身上,照理來說該有些疼,但李拓言無暇顧及。走近羅冬羯,他定眼望著他,就像個情竇初開的黃毛小子面對心儀的人一樣,語無倫次。「你……怎麼……」
「喜歡嗎?」在李拓言面前又輕巧的轉了一個圈,玢小七知道李拓言已把自己看成了羅冬羯,他笑咪咪的問道。
「我不知道你會跳舞。」欣賞著玢小七曼妙而帶有力量的舞蹈,李拓言輕聲問著。「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睡了,不就見不到你了?」順勢倒入李拓言的懷裡,玢小七笑的甜美。
「三天不見,莫非你也同我一樣,深感寂寞?」輕抬起玢小七的下巴,李拓言凝視著他。在月光的照射下,他只覺得他猶如天仙下凡,無不媚人心神。
「何止寂寞,這裡的相思之情……難耐。」拉過李拓言的手覆在自己胸口,玢小七輕笑,他此刻的雙眼彷彿能施以妖術,蠱惑人心。
「你終於坦承心中有我?」李拓言大喜,他把玢小七抱得更緊些。「你可知道我有多高興?」
「還真是……這種場面看了會害羞,但不看就不知道什麼時候要停止施展法術了。」若水在草叢裡喃喃著,但就在她小聲的抱怨時,突然注意到了,在另外一頭的草叢堆里,也躲了一個人。「天啊那是──」若水知道那人躲在那裡絕不是偶然。
小七啊小七……做到這種地步,你真的會快樂嗎?
若水帶著悲傷的眼神看著和李拓言相擁的玢小七,她忽然覺得,也許小七不是殘忍,他是太過有勇氣。
膽怯愛,卻有毀滅愛的勇氣。這樣的玢小七,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憫。
「……我可以吻你嗎?」李拓言深情的問道,他摟住玢小七的腰,完全沒發現這人有什麼不對勁。
「我是你的人,你想怎樣就怎樣。」李拓言眼中的羅冬羯羞笑不已,他反常的很,但李拓言卻又沉迷不已。
腦子一片空白,李拓言把玢小七抱到一旁的石椅,開始熱情的擁吻。「我好愛你……千萬、千萬不要離開我……」終於鬆口自己那滿腔的愛意,李拓言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推入玢小七的體內。
玢小七聽見了李拓言的示愛,他有那麼一瞬間是鼻酸的,他有些後悔自己假裝成羅冬羯,畢竟,李拓言的愛,應當說給羅冬羯聽……羅冬羯與李拓言是兩情相悅的。自己,卻終將成為兩人決裂的導引線。
若水看著難受,她想起了前幾天邱朧月要羅冬羯生不如死時,那時候所說的「月下起舞」的預言。
現下想想,月下起舞,就是指玢小七吧……
師父,難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玢小七的雙眼不是注視著李拓言,他微偏過頭,往若水躲著的草叢看去,若水知道,這是她和玢小七的暗號。
赤紅的雙眼逐漸變回原先的烏黑,若水看了眼正在交纏的兩人,她只覺得苦澀萬分。「小七,我們這樣……是否已經種下了罪孽的因?」
含淚哽咽,若水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既然作了決定,那就決不要後悔。後悔了,時間也不會倒退,事情也不會有所改變,愧疚感只會加深,因此,最好的方法就是不要後悔。
玢小七啊玢小七……你可千萬不要後悔啊!若水暗自禱告著。
腦子逐漸精明,李拓言抱緊懷中正在平撫激愛后餘韻的羅冬羯,但他隨後驚覺不對。他再仔細端詳羅冬羯,突然發現他的樣子正慢慢地變成玢小七!?
「怎麼會是你!?那……剛剛……」臉色呈現死灰,李拓言快速穿起外衣。
這是怎麼一回事!?到現在他還弄不明白。
「我們已有夫妻之時,莫非你想賴帳?」玢小七面無表情,他站起身,竟有些許濁白的液體從股間順著大腿滑下。
觸景,李拓言惱怒地別過臉。
「生氣了?」玢小七面露無辜,他就是要激怒李拓言。
「……對你,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嘆氣,李拓言早就知道玢小七沾染風塵甚深,對於性愛方面一向開放,但他從未想過要和他有肌膚之親。
「你不生氣便罷。」緩緩穿上外衣,玢小七打算回房凈身。
見狀,李拓言也打算去羅冬羯的房裡看看。如果自始自終,站在這裡的一直都是玢小七,那麼羅冬羯大概是在房裡吧?
「別浪費時間了。」玢小七不去看李拓言的臉。「他大概已經走了。」怕看到李拓言露出猶如生離死別的痛苦神情,玢小七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背對著李拓言。
因為他自己也經歷過那樣的痛,所以他懂,正因為懂,他才深深覺得該為羅冬羯與李拓言而泣。可是,宿命改變了嗎?命運的齒輪有因為眾人的逆天而轉動嗎?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心彷彿漏跳了一拍,李拓言希望剛剛是自己聽錯了。
「我要若水施以幻術讓你把我看成羅冬羯,然後本尊剛剛就在旁邊……」
「在冬羯眼中,我抱的人是你!?」李拓言倒抽一口氣,他知道這下誤會大了。
「什麼話!?你原原本本抱的就是我玢小七。」玢小七冷笑,他打算接下來的時間都讓李拓言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玢小七!」李拓言不悅玢小七那恍若不關己事的態度,他走向他,竟打了他1巴掌
完全沒想過李拓言會突然打自己,玢小七撫著臉,他睜大雙眼,竟說不出任何話來。
「不管我究竟碰了你沒有,我都不會讓你取代冬羯的位置。」忿忿的說著,李拓言咬牙,他直往羅冬羯的卧房奔去。
面露獃滯,玢小七還站在原地。
「小七!」若水跑了過來,她一臉著急與心疼。「你還好嗎?」
「他……打了我。」玢小七目光沒有焦距,但他的淚水卻涌了出來。
「小七?」若水不懂為什麼玢小七要哭,她為他抹去淚水。
「他打了我……好疼……就像當初慕容黑離開我時一樣……」最疼得不是皮肉所受之痛,最疼的……莫過於心碎心死。
慕容黑的不告而別,不也像是這巴掌一樣,讓人疼的難以忘懷?
玢小七以為自己已心死,但觸及往事,仍是黯然神傷。
「不要哭了。好嗎?」若水抱住玢小七,她陪伴他這些日子,又怎會不懂他的敏感與脆弱?
「我對不起冬羯,讓他『生不如死』的代價真的太大了……」不只感傷,玢小七也深陷痛苦。他當然懂被拋棄被背叛的苦,可是他卻要無辜的羅冬羯和自己一樣受盡折磨。
罪孽。
自己真是罪孽到令人作嘔的地步。
「小七……」若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玢小七,她總覺得這時候說任何話都不合時宜。
「讓我一人靜靜吧!」玢小七垂下頭,他還光裸著身子,可是他好像已經感受不到任何溫度,整個人毫無生氣。
若水本想要安撫玢小七,但躲在草叢的另一人站起身時,若水卻選擇退下。
這個時間點,怕是只有那個人才能解決了吧?
若水把空間留給了這兩人。
李靖堯與玢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