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眺似能看到一片碧波,粼光映襯在樹和山之間,遠山露出飛檐翹角的塔影。
在陽光和風裡靜靜站了片刻,郁柏慢慢退到羅馬傘下,坐了下來,出神地望著遠方,也想到了什麼。
因為有客人,茶梨以最快的速度沖完了澡,拿毛巾擦著頭髮出來,看到郁柏坐在露台上的背影,發現他好像有點……憂鬱。
郁柏是很愛笑的一個人,很少露出這樣的氣質。
“要到我房間玩嗎?”茶梨揪了揪自己的呆毛,道,“外面好像有點太曬了。”
郁柏聞言轉頭,起身走進來,茶梨示意他可以進房間后,他才又走進了茶梨的卧室。
茶梨房間里,東西很少,床、桌椅、電腦、衣櫃,沒有了。
郁柏說:“看來你在家的時間很少,居然只有這麼點東西。”
“夠用了。”茶梨莫名有種很拘束的感覺,道,“還沒有人進來過,你是第一個。”
郁柏問道:“你的同事也沒來過嗎?搭檔呢?他也沒來過你家?你倆不是關係很好?”
茶梨道:“他來過我家幾次,沒上過樓,他比我大十幾歲,信任和感情是在的,但有時候也聊不到一起去。”
郁柏問那個問題的時候是有點試探的意思,聽到這個答案,便笑了起來。
茶梨說:“你剛才是心情不好嗎?”
郁柏怔了下,才道:“你家這個露台讓我懷念起了我的湖景房。”
原來還是想家了啊。
即便這位穿漫者說過很多次並不很想回去,內心深處應該還是割捨不下自己生活多年的地方。這是人之常情。
茶梨不會安慰人,也想不出該如何安慰這種失去,生硬地轉而說起剛才的話題:“我和我的同事們不太親近,所以沒有人提出要來我家玩。”
“為什麼?”郁柏道,“我還以為以你的性格,在這邊朋友很多。”
茶梨道:“身為一個有秘密的超能力者,要有一點自覺,要小心點不要暴露自己,更要小心牽連道別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會害了身邊人。根據我對各種超人世界的了解,普通人最好不要和超能力者當朋友,通常都沒有好下場。”
“這……倒是很有道理。”郁柏欣然道,“但是我不是普通人,所以我可以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和做朋友,是兩個概念。
茶梨沒有留心這個小小的區別,笑道:“是的,如果我不小心害了你,沒準還是反向助力你回家,我想我們做朋友,大概率對你百利而無一害。”
郁柏的笑容淡了些,道:“可是我真的不在乎能不能回去。”
茶梨又不知怎麼聊這個話題,說:“我想午睡幾分鐘,你想做什麼?”
郁柏說:“我再看看那些資料吧,郁松很可能會檢查我的複習進度。”
“你好慘啊,穿漫還要被檢查功課。”茶梨指了指窗邊的書桌,道,“你可以在這裡看,二樓比一樓光線好很多。”
郁柏下樓去,從車裡把資料拿了上來,再度上樓進門,茶梨側身蜷著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郁柏放輕了腳步,到窗邊書桌旁坐下,還當真翻開那些資料,認真地看了起來。
他說郁松要檢查功課,並不是隨口一說,郁松昨晚給他這些複習文檔的時候,除了感動於“弟弟”要努力崛起,也非常具有兄長威嚴地說了句: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晒網,不然仔細你的皮。
郁柏:……沒準還真會挨打。
未保辦也不會保護二十五歲的他。
茶梨只睡了幾分鐘,一個晃神醒過來睜眼,從他這邊能看到郁柏看資料的側面。
他觀察了一會兒,難以置信地坐起來,驚嘆道:“你看得好快!為什麼能看這麼快?一分鐘都沒有就翻過去一頁,你都看完了?看明白了嗎?”
郁柏偏過臉來,解釋道:“我其實是一個小城做題家,當年高考成績在我們那個地級市所有文科考生里排第二名……簡單說,我就是複習和做題的一台人形機器,會好理解一些。”
茶梨道:“你說的地級市,就是你買湖景房的那個城市嗎?”
郁柏道:“不是,我是北方人,考去了杭州讀浙大,畢業以後留在杭州工作,本來是想認真搬磚,努力賺點錢,買套大房子,等在杭州扎了根,就再把父母接過來,但是後來……”
茶梨聽得正認真,郁柏突然不說了。
“後來怎麼了?”茶梨追問道,“怎麼不說了?”
郁柏眼神有些躲閃,道:“我不想說了。”
茶梨結合前文,猜想道:“是不是……你父母發現了你喜歡男生?”
郁柏:“……差不多吧。”
茶梨緊張地問道:“是不是你在杭州和男生談戀愛,被你父母發現了?”
郁柏卻否認道:“不是,我還沒有談過戀愛。”
茶梨也不知道自己緊張什麼,聽到這個答案又不緊張了,疑惑地問:“那你父母怎麼知道你喜歡男生的?你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喜歡男生的?”
郁柏明顯被追問得有點不耐煩了,頭頂一堆亂七八糟的標點符號,但也沒有沖茶梨發火,而是聲音很輕,像求放過一樣地說:“能不能不要問了?我真的快被你冒犯到了。”
茶梨:“……”
他也意識到自己好像問得有點多,自己是個意識覺醒的漫畫土著,對方恰巧是個穿漫者,一見面就彼此坦誠了雙方的大秘密,這種身份帶來的天然親近感,加之相處起來融洽而自然——
讓茶梨幾乎要忘了自己和郁柏只是剛剛認識的關係,總是會無意識地越過紅線,這在他從前的人際關係中從來沒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