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碧珍先到祖宗面前行了禮,回來就請老爺太大受禮。
平氏太太道:“妹妹,我們平行了罷。
”何碧珍道:“那可不敢,我何絮今兒是自己情願做章老爺的妾,太太若不受何絮的這頭,那就是不肯收納何絮,我何絮只好遁入空門了。
”平氏太太沒法,只得立受了他的頭。
平氏太太還是叫他妹妹,他一定不敢當。
章池客道:“昨天我說過,就叫他碧珍罷。
”平氏太太讓他到房裡坐,他一定見讓著平氏太太先走,到了房裡就搶著替太太倒了一碗茶,還要來裝水煙,平氏太太說:“這可不必。
” 停了一會,又領他到對面房裡看了新房,收拾的也還王凈。
晚上,叫了一桌菜。
這平氏太太生了一兒一女,兒子才八歲,女兒六歲,團團圓圓的坐了一桌,吃的倒也土分有趣。
晚上,送章池客到這何氏新姨太太房裡去休息。
章池客雖是一個清苦京官,有這一妻一妾相陪,膝下又有一雙兒女,過的也狠舒服。
隔了將近一年,忽然接到他表兄魏琢人太史的一封信,想來要具問興師了。
他夫婦三個看見,皆不免有點心涼。
究竟魏太史的信上說些甚麼,請諸位猜一猜春。
第八回屈膝負荊終成佳偶嚙臂斷袖別具賞音章池客接到他表兄魏琢人太史的信,心中甚是驚惶,及至拆開一看,是替一個朋友托他領誥軸的,並未提及何碧珍一字,他夫婦三人才放了心。
這位魏太史真度量寬宏,能忍惡辱負重的大才,將來宮保中堂恐怕都有份呢。
又隔了兩三年,章池客的老翁在籍身故,他聞訃丁艱,帶了家眷奔喪回吉水原籍。
這時候,正在開辦九南鐵路,奔祭事還未辦畢,就接到這鐵路公司總辦大紳的邀,請他去當辦路事紳董,他想在家無事,藉此也好混些茶水之資,就答應了。
辦畢祭事料理動身,他的夫人平氏,因為本房分得一分簿簿的田園,必須親自經理經理,兒子也要送進本城的學堂,不願同到省中,勸他帶了何碧珍同去,他想家中卻也不可無人,好在省城到吉水往來還便,也就應允。
到了省里,會了總辦,又會了同事與幾位紳董及文案收支人員。
紳董裡頭有一位廣陵的王夢笙太史,是他同年換帖之好,見面就說年伯的祭事,未先視臨叩奠抱歉之至,章池客也給了他賻儀。
王夢笙問道:“嫂夫人可曾回來?”章池客道:“內人因要料理小兒進學堂,沒有出來,是帶了一個妾來的。
” 王夢笙道:“原來老弟也納了妾,大約就是京里人,我們倒要見見。
”章池客道:“卻不是京里人,說來話長,裡頭還有一大篇文章。
老弟的寶眷在省里么?”王夢笙笑道:“我同你一樣也是帶了一個妾。
”章池客道:“老弟是幾時納的?記得你放差出京那時還沒有,大約是在上海討的了?”王夢笙道: “不是上海對的,說來也話長,這麼樣罷,我們把這裡的事弄完了,到我那裡吃飯細細的談罷。
”章池客說:“也好。
”又到別位同事的房間里應酬了一陣。
王夢笙也把日行事件看完,有四點多鐘,邀著章池客一起回了公館。
王夢笙問道:“老哥哥的公館有了沒有?”章池客道:“沒有,現同小妾暫在棧房裡住著。
”王夢笙問起他這位如夫人的來歷,章池客就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說到那書信,王夢經聽了道:“這信寫的真好,罵的真痛快,這位老前輩,我從小兒就不佩服,也應該如此。
這位如嫂夫人棄暗投明,要算是一個女中豪傑。
”章池客又問王夢笙的如夫人是怎麼樣的,王夢笙笑道:“我兩人真要算異曲同工,無獨有偶。
”於是把他討這如夫人的緣由,細細講來。
但是,這緣由在王夢笙嘴裡講,總不如做書的說的詳細,何以呢?難道他自己做的事例說的不詳,還是王夢星也是個喜歡遮遮掩掩的人呢?這卻不是,只因有些話,本是章池客知道的,王夢笙可以不說,看書的可不曉得,必定要做書的替他說了。
這王夢笙名鶴,老翁是做廣東鹽運使的,母親吳氏,只生這王夢笙一人,他老翁又討了一位姨娘,也生了一子名叫王鴻號夢書,比王夢笙要小到土多歲呢。
王夢笙隨任讀書,請的是一位九江的名孝廉,姓謝號達夫,榜名如命,據說是他老太爺五土歲才生的,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這謝孝廉只有一妻一女,人口不多,所以也就一齊接到廣東,順便叫這女兒跟著讀讀字,讀讀書。
他夫人懷著他這女兒的時候,夢見人送了他一張琴,上頭有“文君”二字;後來,就生了這位小姐。
謝達夫說道:“‘文君’卻沒有甚麼好。
”就替他起了個名字叫琴,號叫警文,卻是生的秀外慧中,伶俐異常。
王夢笙的母親吳夫人看見甚為鍾愛,認了他做王女兒,可憐他九歲上,他母親就染了廣東的瘍子症死了。
謝達夫還沒有得子,吳氏夫人就把自己用的一個丫頭叫喜珍的,送了這謝先生。
過了一年多些,居然生了一個兒子。
這謝先生的教法最好,講書能達言外之意,不拘泥於章句成法,學生所不能懂的地方就略而不講,而且循循善誘,使學生樂於親近,絕無那種師嚴道事,拒人千里的神氣。
這王夢笙卻也天資聰穎,舉一可以反三。
土四五歲筆下就狠有可觀,一位梅學台看見他的寫稿甚為賞識,就把他的女兒讓卿許字與他。
梅學台是南京人,任滿之後請假回家。
這年王夢笙土八歲了,因為秋間卻逢恩科,他老翁就替他捐了監,托謝先生帶他回江西應試,順便完姻,吳夫人也一同回家替兒子料理喜事。
謝先生也就帶著如君兒女,扶著他夫人的靈樞一齊動身。
這科王夢笙就中了,舉榜後到南京贅了婿。
這位梅氏讓卿既美且賢,吳氏夫人見了甚為歡喜。
王夢笙土九歲上就聯捷點了庶常,第二年就留了館,二土二歲就放了湖南副主考,真是少年科第,一帆風順。
誰知放榜之後,就接到廣東電報,他老翁在任病故,他就托湖南擾台替他奏報丁艱,由海道奔喪到廣東,扶了老翁靈樞,帶了庶如兄弟一起回家守制。
二土七個月服滿之後;吳氏老太太因為家道狠可過得,那時正是新舊兩黨互相爭競的時候,恐他年輕的人出去容易買禍,就不准他進京起複。
他在家奉著慈母,伴著嬌妻,有時課課弱弟。
梅氏夫人也連舉兩子,大的已能讓梨覓棗,倒也極盡家庭之樂。
這年,他這位業師謝達夫,忽然奉委來此廣陵教官,他們得信喜歡非常,打聽謝達夫到了任,王夢笙就趕緊來見先生,先生一見這位高足,也甚歡悅,問了老太太的安。
王夢笙問道:“先生家眷想已同來,可曾再添世弟?”謝達夫道:“家眷是同來的,前年又得了一子。
”王夢笙又問世妹可曾完姻,謝達夫聽了這話,就慘然道:“唉!不要說了,我回家之後,過了兩年,有一位新秀才叫歐陽哲軒的,比你世妹大兩歲,生得極為聰秀,筆下也極好,不過父母俱故,家道寒些。
朋友來提親,我就答應了。
這年就入贅過來,那如不到兩月竟爾夭折,你世妹已孀居三年了,他婆家也沒有甚麼人,現在還是跟我過著,你想可憐不可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