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41節

賈端甫道:“敝眷進京的時候只有一女,前年又添了一個男孩子。
”又寒暄了幾句,增朗之在靴桶子里取了靴頁子,拿出那個封套來,說道:“此次到京,因為既要坐輪船,又要換火車,行李多了難於照顧,所以沒有能帶得甚麼東西,這裡有些須薄敬聊代土儀望乞笑納。
”說著把匯封套雙手送了過來,以為賈端甫必定欣然接受,那裡曉得,賈端甫接到手裡看了一看,登時臉上顏色一變,做出一種凜然難犯之色,開口說道:“我們讀書做官的人,這‘操守’二字是最要緊的,就同女人家的名節一般,我雖是個寒土,卻向來於這些上頭最有把握,通籍兩三年來,從未受人家絲毫非分之財,豈不知道這部曹是個窮京官?然而貧乃土之常,只有學那君子固窮的一法,不是我說,朗翁此番是要到省為民父母的了,這品行是最要講究,‘鑽營奔競’四字,萬不可犯。
現在朗翁送我這份厚禮,把我賈端甫當作何等樣人看待?就是朗翁也未免自待太薄,豈不聞關西夫子所說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么?我因為在家裡承尊大人見愛,所以閣下來了我就趕緊請見,那曉得閣下是為乞憐營私起見,我就不敢親近了。
”說著把封套交還增朗之,就端茶送客。
只氣得這增朗之目瞪口呆,心裡要同他辯駁兩句,嘴裡又說不出來,只好忍氣吞聲而去。
從來賈端甫見著同鄉親友來找他尋門路的,他就把這段事體說在前頭,使人家不能進言,所以他“暮夜卻金”的美名也就傳揚殆遍。
第二天午後,大家都到了厲大軍機宅子,等厲大軍機回來一齊進去。
席間談論起來,賈端甫也深佩服范星圃的見解,彼此頗為相投。
次日,范星圃拜了賈端甫,過一天,賈端甫也去回拜了,彼此聚談了幾次,兩人取徑雖然不同,而做官做人的宗旨則一,所以愈談愈覺合式,有個惟英雄能識英雄的光景,兩個人就訂了金蘭之好。
這范星圃掣的是 江西省,這一次引見單子江西省的知縣只有兩個人,那一位姓任名純號天然,大興縣人,原籍安徽。
他的胞兄叫做任善號令龍,是個援貢用的工部司官。
這任天然的父母都已過世,他也曾考過一次小考,學台說他筆下也很暢達,但是,八股的篇幅不大合格,而且還有些傷時的話,礙於功令把他取了一個佾生,他從此就不考了,在各處衙門局卡營里謀了處筆墨館,後來,被一位盛京將軍敬熙帥賞識了,請了他去辦摺奏,又叫他捐了一個策省,縣裡替他保了一個以知縣分省補用,這回也是掣籤的。
他的夫人和氏名叫韞玉,同他是姑表兄妹,同歲生的,他兩位的母親姑嫂之間最為相得,時常交換乳哺以為戲雜,他兩個三四歲上同在一處玩耍,六七歲到土二三歲,都是同在一起識字讀書,真是兩小無猜,彼此都有個鶼鶼蝶鮮之意。
不過沒有像那小說書上所說的,互贈表記私結絲羅耳。
兩家父母都甚通達,並不拘定姑表之嫌,就給了一重親上的親,到了卻扇之夕,玉台鏡下果是老奴,自然非常愛戀,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還小呢。
韞玉小姐一位哥哥名叫用頤號養田,也是個兩榜部曹,任天然到奉天去的時候,韞玉小姐在那裡過了一年,因為怯冷,就托從小用的一個丫頭名叫可兒的叫任天然收了,自己仍舊回到京里娘家暫住,卻又替大的一個兒子定了和養田的女兒愛卿。
任天然因敬熙帥升了兵部尚書,也就同著回京引見,同范星圃在吏部演禮會見,因系同省同寅,彼此都拜過了,不多時引見下來,范星圃、增朗之都到厲大軍機那裡稟見,恰好兩人去后,賈端甫將將進來,厲大軍機同他談起這兩個人,賈端甫說:“這范星圃是個遠到之才,斷不久於百里之任。
” 厲大軍機亦深以為然,賈端甫又說:“這增朗之是個浮薄子弟,前次接到家鄉親友來信,說他這回是因為鬧得不得下台,奸占幕友妻女,串通幕友弄錢,幾乎把他老翁的功名送掉,不得已才叫他引見到省的。
”厲大軍機見了增朗之見面,本嫌他舉止輕機,聽了賈端甫這番話,更不喜歡,原想不去招呼他、因他老子惠前洲是從前挑取謄錄的門生,自從選了鹽城縣出去,那時自己還是內閣學土,到而今,土多年來,他每年冬天總是二百金的炭敬。
就是那年做那東安的苦缺,他都未少分毫,遇到生日還重重的另送。
而這交情全在未進軍機以前,是很燒過一陣冷灶的,與那些錦上添花的不同。
他兒子雖然不好,到底不好意思不照顧照顧,他臨走的時候,還叫一位軍機幫著寫了一封信與廣東督撫,說這增分是某某尚書的通家子侄,年富力強,請推愛器使的話,看似極平淡的一封信,然而廣東督撫就奉如律令。
增朗之到省不久,就委了一個厘差,這且按下不提。
再說那范星圃,領憑之後各處辭行,范星圃人品出眾,守舊的人喜他的誠篤,唯新的人喜他的高華,凡據要津的他無一個不處的極好,早已爭著致書江西當道替他揄拂,並用不著他自去投薦。
他出京之後,又回到杭州,接了他夫人羅氏同他的一位小令郎,然後到江西稟到。
這江西撫台姓梁名廷植號培庵,是一位秉性爽宜,愛才如命的人。
范星圃來到省的時候,就接到幾封京信,就說他是個長材,見了面聽他的一番談吐,真箇名下號靈,就委了他當本衙門的文案。
正值朝廷要變通政治,他代擬的一個摺子論古酌今,大中至正筆墨,又揮灑自如,真箇是崇論宏謙,不愧名臣奏疏。
梁培帥歡喜非常,不久就委了他署廬陵縣缺。
他曉得這優貢知縣補缺甚難,同那稟號商量,替他挪墊加捐一個海防通缺的花樣,那稟號管事的見他是撫台賞識的紅人,那有不肯通融的呢。
他到了廬陵兩個月內,就結了三百多起的詞訟,不到一年,學堂也建設了,警察也辦成了,工藝廠、農學廠都次第開創,真是百廢俱興政平訟理,梁培帥更加喜歡。
調了他的新建縣,補了他的東鄉縣,他調新建,這廬陵就委了同他一起引見出來的那位任純接署。
因為這任純到省之後,進了課吏館,梁培帥於課吏一事最為認真,月月總到一兩次的,看見他做的策論,填的日記,筆墨狠好。
范星圃委缺出去之後,就委他進衙門辦文案,看他當差極為誠慎,是安詳沉實一路,也就狠為賞識,所以就委他去接范星圃廬陵縣的手。
任天然在院上曉得這范星圃是擾台一面明保,一面密保,說他是江西第一良吏,才堪大用,摺子已經拜發了,想他如此政聲卓著必有非常經濟去接他的手,真恐怕極盛難繼呢。
究竟任天然做的何如,請諸位慢慢再看罷。
第六回學步後塵苦心獨運榮膺簡擢袒腹雙棲任天然奉委署理廬陵縣,因這前任范星圃是既得明保,又得密保的人,接手真不容易。
所以到了任,無一事不細細的虛心請教,那范星圃卻因調了首縣匆匆就要起程,凡事只虛說大意就已雙旗榮發。
那知任天然接印之後不到一月,那范星圓手裡所結的案子,有大半全來翻控。
任天然想:這廬陵的百姓真箇刁健,前官初去就想翻案,必得要警戒一二才好。
及至坐上堂細細的一問,再把卷里的堂判一看,才曉得這位名吏的審理詞訟是有斷無聽的,不拘你什麼案子,他只把兩造的呈子約略一看,就拿定主意如何斷結,到了堂上大致問了幾句,就照他自己的意思判斷,不管你平服不平 江西省,這一次引見單子江西省的知縣只有兩個人,那一位姓任名純號天然,大興縣人,原籍安徽。
他的胞兄叫做任善號令龍,是個援貢用的工部司官。
這任天然的父母都已過世,他也曾考過一次小考,學台說他筆下也很暢達,但是,八股的篇幅不大合格,而且還有些傷時的話,礙於功令把他取了一個佾生,他從此就不考了,在各處衙門局卡營里謀了處筆墨館,後來,被一位盛京將軍敬熙帥賞識了,請了他去辦摺奏,又叫他捐了一個策省,縣裡替他保了一個以知縣分省補用,這回也是掣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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