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198節

他那位保舉老師梁培帥在軍機見了幾面,也說:“你引了見,我總可以招呼招呼,你做官本不錯,現在正是國家需才的時候,那薦賢為國是我們應做的事。
就是范星圃他鬧了這麼一個岔兒,他做官可真好,真有才王,我聽見他要進京,我很喜歡,正想著替他籌畫籌畫,那曉得他竟故了,真是可惜。
”任天然又去見了那幾位軍機,照例送了些土儀,也都收了些。
他三班分發捐免保舉的銀子,已都托票號貸繳,只 有省份還沒有想定。
這兩個月裡頭,有同他說某內監現正掌權,某人同他很熟,可以托他引見引見,只要得了存記,稍為點綴點綴,不久准可放缺的。
有的同他說,某中堂的一個心腹,是我的至好,只要去運動,那是土拿九穩的,比那無稽之談較為冠冕。
你看,前回某人某人不已有了明效大驗么。
這說話的幾位,都是關切至愛,很有面子的人,並非木鏡可比。
任天然聽了頗為宦興勃勃,有個得時則駕之思。
那天睡在床上盤算盤算,哪一省好呢?江西我不願再去,湖北那位制台也難共事,湖南福建局面皆小,陝甘雲貴路途太遠,兩廣匪患充斥那不必說,四川鐵路未成,水陸兩路皆險,還是江浙兩省好些。
但是江蘇人數太多,浙江道班優差甚少,若不放缺,亦無生髮卻怎麼好呢?想著想著,朦朧間像是召見,兩聖垂問,他竟直抒胸臆,痛陳利弊,詳說補救時局之方,上頭大為嘉許,下來說放了缺,好像到了任不久就傳臬開藩,竟做到撫台了。
似乎是在江西,又像是在山東,他把生平要做的事,都一一施行,真箇是學校昌期,兵戎壯盛,財源通暢,民物安舒,頗有得志愉快之意。
見那各種報上,都是稱頌他的功德居多,卻靈心愛才,廣開言路,不拘甚麼人的條陳信札都要細細親閱的。
有一天,接到一封海外來的信,是幾個新黨,說他“一切措施合公理,既具此等學識,又處此等地位,何不高舉義旗,席捲天下,使我黃農苗裔收回久失之金甌,永享和平之幸,幸公如有意,某等當厲兵秣馬相隨。
”他想這是滅族敗家的事體,如何做得?這些新黨潛蹤島嶼,拿是拿不到的,若動了他反要多事,不如付之丙叮又一天,又接到一封信,說是“中丞受國家恩遇,自然無違背朝廷的道理,但是,立憲為五最平和的改體,中丞身秉鈞衡,上邀寵眷,又能同澈新理,確有設施,可上格宸聰,成此美舉,以慰五大洲志士之望。
”他想,這也是做不到的事,只好擱置高閣。
又一天,接到一信說是“中丞到任,中外仰望風采,以為必可大抒抱負,使我四萬萬同胞,同享自由之樂,永塗壓制之災。
乃年余以來,但見中丞為中朝籌賦斂為強虜,急供張教,士子成奴隸之材,代專制諸爪牙之選,然則中丞系涼血,部中一種變相之物與庸庸瑣瑣者,何所區別?殊失眾人之望,殆亦非中丞本心,倘以勢有為難志無可展,則當去位避賢,胡竟戀戀林豆耶。
” 他省了這信,心中又愧又惱,卻又接到一個電報,是某國兵官要到省城練兵,並要他把這些全省厘稅悉數交讓與他管理,說是已同外務部說明的。
他想,這事怎麼好叫我去做?那某某兩公棄地偷生,我可沒有這個面目見自己人呢,正在躊躇焦急,忽然耳邊聽見一個人喊道:“這是甚麼時候,你還在這裡酣睡。
”他嚇了一跳,睜眼一看,紅日當窗卻是了那位內兄和養田來,約他去游陶然亭了。
他坐起愣了一愣那裡放甚麼缺,做甚麼撫台,真是黃粱美夢。
也就洗了臉穿了衣服,陪了他內兄去逛了一天。
到晚上靜坐細想,我此次引見不過是想放缺陞官,假如就同那天夢境一樣,也算如願以償,亦復有何趣味,況近時的官場真有如那一位督府奏摺里所說的:兩人之言,或毀而或譽;一人之身,或賢而或否,榮枯未可預知。
我今年已四土外的人了,何苦為那兩字虛榮誤我三土年清福,那一片趨炎附勢的心思不覺浼然冰釋。
請諸位留心看看這任天然,到底引見不引見罷。
第二土四回甘偕隱海陵營別墅結同心嵩岳訪名山任天然想了一夜,把那宦情頓冷。
早上起來說同他哥哥冷然商量道:“我不引見了。
”冷然問起緣故,任天然把前天夜裡的夢境,昨天夜裡的想法,同他哥哥說了一遍。
任冷然道:“不做官倒也很好,你還是把家眷接回京里。
還是回安徽原籍? 我看上海是不宜久住的,九江也不好。
”任天然道:“京里這個地方,除掉要做官,那是沒法,不為爭名,何須居朝?安徽原籍那些本家也久不往來,我也不想回去。
上海是養不起的。
九江也是暫時耽擱。
倒是前回吳伯可親家約我到泰州去了一趟,我看朴而不陋,偏而不僻,薪米鮮菜無一不廉。
吳伯可說他厘差交卸之後,家眷就搬住在泰州。
我也想去與他結鄰,看有相鄰田產略為置點,課耕垂釣亦饒樂趣。
哥哥索性恬淡,何妨拋卻這個冷官,同到那裡去住呢。
”任冷然道:“我這麼一大家人家,談何容易搬動。
孩子們又在這邊學堂里,我在京住久了,只算一生沒有出過京,安土重遷,也不再動。
我本沒有心腸去做官,所以京察也輪不到我,也不想。
好在我這衙門也很消閑,就這麼半仕半隱的,混著罷。
你既說泰州好就住在那裡也可,我也聽見朋友們談過,那是魚米之鄉,等你把家眷田房安頓好了,仍可不時出來遊玩的。
轉瞬,鐵路完工往來更便,常可到京里來看看我,上上墳,比那做官總要自由些。
”任天然又到和養田那裡,把這不引見的主意告訴他。
和養田道:“你很高尚,好在你是個候選官,遲早出山,皆可自便,將來也還是可進可退的地步。
不過人皆學了你,那辦事的人就少了。
保則飄去之譏,你是不免了的,我也夠不上替國家留意人才,只好各行其志罷。
”任天然到日升昌,同那管事的說:“因為有事要先回南一趟。
”意思 有省份還沒有想定。
這兩個月裡頭,有同他說某內監現正掌權,某人同他很熟,可以托他引見引見,只要得了存記,稍為點綴點綴,不久准可放缺的。
有的同他說,某中堂的一個心腹,是我的至好,只要去運動,那是土拿九穩的,比那無稽之談較為冠冕。
你看,前回某人某人不已有了明效大驗么。
這說話的幾位,都是關切至愛,很有面子的人,並非木鏡可比。
任天然聽了頗為宦興勃勃,有個得時則駕之思。
那天睡在床上盤算盤算,哪一省好呢?江西我不願再去,湖北那位制台也難共事,湖南福建局面皆小,陝甘雲貴路途太遠,兩廣匪患充斥那不必說,四川鐵路未成,水陸兩路皆險,還是江浙兩省好些。
但是江蘇人數太多,浙江道班優差甚少,若不放缺,亦無生髮卻怎麼好呢?想著想著,朦朧間像是召見,兩聖垂問,他竟直抒胸臆,痛陳利弊,詳說補救時局之方,上頭大為嘉許,下來說放了缺,好像到了任不久就傳臬開藩,竟做到撫台了。
似乎是在江西,又像是在山東,他把生平要做的事,都一一施行,真箇是學校昌期,兵戎壯盛,財源通暢,民物安舒,頗有得志愉快之意。
見那各種報上,都是稱頌他的功德居多,卻靈心愛才,廣開言路,不拘甚麼人的條陳信札都要細細親閱的。
有一天,接到一封海外來的信,是幾個新黨,說他“一切措施合公理,既具此等學識,又處此等地位,何不高舉義旗,席捲天下,使我黃農苗裔收回久失之金甌,永享和平之幸,幸公如有意,某等當厲兵秣馬相隨。
”他想這是滅族敗家的事體,如何做得?這些新黨潛蹤島嶼,拿是拿不到的,若動了他反要多事,不如付之丙叮又一天,又接到一封信,說是“中丞受國家恩遇,自然無違背朝廷的道理,但是,立憲為五最平和的改體,中丞身秉鈞衡,上邀寵眷,又能同澈新理,確有設施,可上格宸聰,成此美舉,以慰五大洲志士之望。
”他想,這也是做不到的事,只好擱置高閣。
又一天,接到一信說是“中丞到任,中外仰望風采,以為必可大抒抱負,使我四萬萬同胞,同享自由之樂,永塗壓制之災。
乃年余以來,但見中丞為中朝籌賦斂為強虜,急供張教,士子成奴隸之材,代專制諸爪牙之選,然則中丞系涼血,部中一種變相之物與庸庸瑣瑣者,何所區別?殊失眾人之望,殆亦非中丞本心,倘以勢有為難志無可展,則當去位避賢,胡竟戀戀林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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