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164節

摺子里但講他雖然奸占妻妹小華氏,實據惟容留小華氏在家,多年不為擇配致令犯奸,又為王預詞訟爭分家產,實屬不知運謙,請旨革職。
郅太守說,這小華氏即華紫芳,犯奸有據必須照例當官嫁賣,免得他將來再去爭產致原告在部控發,說 么諭旨請諸位停停再看罷。
第土九回中萋菲飛章移柏座執斧柯投刺訪蘭友賈端甫這天看見的電抄諭旨是將他調授甘肅臬司,這是甚麼緣故呢?只因他到了湖北,心裡存了個是制台奏請簡放的人,必得要處處討制台的好。
此外的人,均可無須放在意中。
又揣摩這制台是偏於嚴刻一邊的,凡是制台說這人應撤,他就上詳請參,制台說這人應參,他必定要加他一個出口。
至於那些人犯更是不在話下,只要制台有個重辦的意思,那無論他案情輕重,總要把他置諸大辟庶可仰合憲心,大約是他的父母祖宗制台說是不好,他也斷不敢說一個好字。
制台又派他清查本省進出款項,他更是不遺餘力搜及鎦銖,除掉制台衙門的委員每月一千八百的薪水他不敢過問,此外恨不得要這通省的官員個個札腹從公,庶可成就他這善於理財急公奉上的名譽。
天下事惟有這“財”字是人生眷命之源,你在人家這些上頭剔骨苛求,沒有不痛心疾首思食其肉的。
所以,古來言利之臣,當其勢焰張令人重足而立,迨至千夫共指,怨毒已深,必要使他屍諸市朝、人亡族滅而後快,比那些酷吏的下場還要慘了幾土倍呢!有人同做書的說道:“照你這個議論,那天下絕沒有敢為國家興利的人了。
你看泰西的人,專講為國家興利,何以並不見他受害呢?”不知泰西為國家興利之人,都是開天地未有之利源,使舉國之人皆蒙其利,那還有甚麼害?中國自來為國家興利之人,其大旨無非損下益上,何事有餘利想法子提他點,何人有餘資挖他點,各為提取中飽,實仍出諸商民,只此一碗水亦被吸王,試問利在何處?你看自古以來,每到叔季在世,總是始則官長貪婪,繼則朝廷搜刮,官長貪婪則百姓之生計促,朝廷搜括則官長之生計亦促,而國事遂不可問。
長國家而財務用勢必葘害並至,無一朝不是如此的。
所以,聖人說是與其有聚劍之臣,寧有盜臣。
又有人說道:“照你這樣說法,應該聽那些宦吏上蝕國幣,下損民膏的了?”不知止貪之法惟在養廉,天下的人中,財居多果令其足瞻身家必不敢妄為非分。
你看洋人用一個細崽,一年給他的錢比我們一品官的俸銀還要多,所用的人安敢不儘力,安敢再舞弊?就是我們中國著名真正清廉的幾位大員,細考他生平所做的官,大都是些優缺宦囊,既裕操守目堅。
若要叫他們一出手就去做,那一年只有幾土金廉俸的佐雜,一月只有三五元薪水的司事,事畜不足債累滿身,恐怕也就無異於眾人。
況中國所謂優缺並非那缺的得天獨豐,不過是靠這缺上的自然之利,各為自然之利實皆積久之弊。
即如州縣的平余部官的給費實按起來,皆系應得之款么?張樵野尚書說是外國不利養人,中國以弊養人,真可謂慨乎其言之尤。
不解的同是一樣的官,何以應該此優彼拙?即如六部堂官,何以應該戶部獨優缺分?既有優拙則喜優惡拙,避拙趨優情所必然,而奔競鑽營、賣差鬻缺諸弊無不由此而生。
做書的愚見,欲求澄敘官方,首在均缺加祿,倘慮經費無出何妨,以今日官吏所得民取諸民而均給於官使,出之者有名,受之者無愧,否則朝廷不居加賦之名,而百姓隱受剝膚之痛。
在賢者無以自解,不肖者更因以為奸。
若不求養人之方,而欲收用人之效,恐怕是做不到的呢!事關國計,做書的何敢妄言? 不過因為諸位論及信口胡說而已。
這位制台是個愛憎無定,輕喜輕怒,輕信輕疑的人,始而也很以這賈端甫為然,後來有兩件事也覺得他做的不甚得體,背後就說了兩句閑語。
這些不滿意於他的人見有隙可乘,自然從隙而入。
有的說他才具短絀的,有些說他口是心非的,有的說他操守也甚平常的,甚至還有說他治家不嚴內行有玷的,市言成虎,眾口鑄金,這麼一位清廉方正的賈端甫,竟被他們說到個下流不堪的田地,這位制台信他的心既漸漸移動,那疑他的心就日日加增。
久竟覺得人言皆實,刻不能容。
雖然是自己誤聽傳聞奏請簡放來的,倒也不肯回護。
就上了一個摺子說他:“徒有虛名,毫無實政,逢迎術巧,經濟才疏。
”要是腳力淺點的人,這個摺子進去,重則革職,輕則開缺。
幸虧這賈端甫從前在他那厲大軍機老師門下多年,一切竅竊皆能深知,平素打點的周周到到,又是河南、浙江兩省的撫台屢次明保的,所以朝廷只說他大約是人地不宜,把他調任甘肅,這也要算是萬分之幸了。
他見了這個電抄,正在那裡發悶,忽然傳帖的拿進一個帖子,說是江西來的一位范大人拜會,他拿帖子一看,是“好弟范承吉頓首拜”。
賈端甫躊躇道:“他怎麼會跑來呢?” 就吩咐聲“請!”你道這范星圃如何來的?原來他那起案子被那郅太守審個淋漓盡致,據實開了供,折呈與欽差,欽差說他是個現任三品大員,把這些姦情敘入摺子裡頭叫天下人看了,豈不大傷官體?請了首府那位府師爺把這情節改了,說那小華氏是同一個家人通姦懷孕小產,那家人早經開發不知何處去了。
摺子里但講他雖然奸占妻妹小華氏,實據惟容留小華氏在家,多年不為擇配致令犯奸,又為王預詞訟爭分家產,實屬不知運謙,請旨革職。
郅太守說,這小華氏即華紫芳,犯奸有據必須照例當官嫁賣,免得他將來再去爭產致原告在部控發,說 承審官科罪不當黎氏,亦應逢藉歸案,聽候審判。
那爭產案子,欽差見這是有關例案的事情,他是老刑部,說的總不錯,就依著他辦。
郅太守在欽差行轅商量定規回到發審局,會同南昌府分別發落那華黎氏,當即簽差返藉。
范星圃也還派了家人送去,並替他寫信託那宛平縣招呼招呼。
哪知這位宛平縣看他是個已革的臬台,還有甚麼巴結,把這信看了不過付之一笑,那邊又好好的孝敬了些。
這位縣官審了一堂,說華黎氏縱女犯奸有玷華氏門風例應責逐,姑念他女兒犯奸一案,已由江西斷結從寬免責,但驅逐另住不準再入華氏家門,所有華家遺產皆斷歸華蕭氏所生之子執掌。
這堂判下來華黎氏氣得發昏,然而婿已經去官,一無權勢無從報復,就此氣成一病,不到一月也就死了。
那華紫芳呢,依郅太守的意思,竟要照例去衣袂杖科那奸罪,還是那位南昌府說他到底是好人家的女兒,不可如此。
這郅太守才讓他以臉代臀掌責八土,發交官媒,這官媒的地方是前回書中說過的那裡會得王凈,這麼一位臬台大人的小姨子發了下來,就有那種色膽包天的要去嘗嘗這種貴品。
那官媒只要有錢何所不可?華紫芳初次也不情願,哭著不依,那官媒說道:“你已經身受官刑,是個在案的犯姦婦女,死了也得不到個清名,將來嫁賣出去還不是要失身破節,又何在乎多這一個兩個呢?”華紫芳聽了沒法,只好隨鄉入鄉迎張送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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