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清末艷文系列之檮杌萃編(宦海鍾) - 第155節

真有那隨園主人所說的小人下達之風,大土煙的量也真不校好在國家有這一定的墟期,他倒也不去愁那用度。
後來八股廢了考,到策論可就無甚把握。
因為在家裡常替人家做做呈詞,自己覺得公牘上也還去得,就備了二百塊錢的贄見,託人向江蘇臬台衙門的一位刑名老夫子說了,去拜門過堂在裡頭學了一年,替一個縣裡的朋友代了一回館,謀了幾次總謀不成功。
他有個親戚由翰林改官湖北侯補道,他看江蘇省的刑錢館非有大帽子,輕易弄不成功,就跑到湖北去找他這位親戚,替他薦了一個知縣的館處了一年,東家因案撤任,他回到省里。
閑住了半年,他在上海討了一個出色的野雞,名字叫做祝眉鄉,綽號叫“煙汗河眉”。
生得兩汪秋水,一捻纖腰,那一雙蓮瓣真是又小又窄,脫下那兩雙繡鞋,放在三寸碟子裡頭還盛不滿,所以最中這高竹崗師爺之意,到處帶在身邊,時刻不能離的。
這回是他這位親戚觀察,託了制台幕府里與增朗之同事的文案,再四推薦,到館之後,賓主倒很相投。
但是,這位師爺煙量很大,又最戀燈,自己又不會燒,必得這河眉替他打煙對火,初到館的幾時見了東家還要矜持矜持,後來看這東家也還是個和易近人的人,也就熟不拘禮,一榻橫床隔燈相對。
這阿眉也就坐在榻前燒煙並不避忌。
兩下熟了也就隨便談心,有時增太尊指著高竹崗身上同他說兩句風話,他也順口回敬兩句,說急了就啐。
這增太尊兩口再過過就要擰二把打兩下,這增太尊趁著抵擋的時候,暗捏玉腕偷捻金蓮。
這河眉固不動聲色,那高師爺也不見怪,還有時跟在裡頭說兩句趣話,遇著高師爺要調戲河眉嫌跟過去不順手,就坐在增太尊身旁燒著。
阿眉是在野雞堂子里登慣了的人,那勾引挑逗的經絡色色皆精,他身子靠著太尊,始而微傾,繼而緊貼,那增太尊又是個吃慣野味的人,趁著他裝煙的時候,從底襟里伸手去摩挲摩挲,那河眉也不過回眸一笑而已。
從此這位增太尊更加勵精圖治,於公事上很為用功,日日總要到這老夫子房裡請教半天,不但他太太猶雲娘房裡蹤跡鮮逢,就是那愛姬龍玉燕的香閨也非安寢不至。
到底是認真做官的人,不大肯常在上房裡的。
有一天,這高師爺正在煙迷的時候,增太尊就去扯那河眉,河眉也便引身相就,增太尊就借這煙榻拿那隨身帶著的象牙煙槍,請河眉吃了一筒泉象漿,河眉也吞吐盡致,呼吸無遺。
他們這口煙慢慢的吃完,那高師爺的煙迷還未曾醒。
真是卧榻之旁任人鼾睡,兩人覺得不勝繳幸之至。
天下男女相悅的事體,如果一次繳幸,各自知足,不去再訪桃源,這種事體輕易不會破案的。
無如男女兩人得了甜頭,彼此皆有個不能放手之勢,至再至三,朝貪暮戀,雖有個懷刑懼禍之思,卻遏不住這烈火王柴的慾念蹈隙,即思一試,久竟各自忘形。
所以無不弄到通國皆知,醜態畢露,就是那些謀殺親夫的案犯起初也未必就存此念,無不由戀姦情勢起的。
這增太尊同河眉春風一度之後,兩情更相愛悅,遇到高師爺入了煙迷,兩人就一游花窟。
日子久了,不獨動作的時候,床身不免搖曳,高師爺在睡夢之中,也有些兒覺著就是那言談行坐之間,也自有一種說不出的形容無端流露。
你只要到那堂子里留心去看那客人、倌人,兩個有交情沒交情可以一望而知,無須問得的。
高竹崗是個老嫖客,那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有一天,這高竹崗假作煙迷昏昏睡去,這增太尊向著河眉耳邊低低的說了一句“鼠子動矣”,兩人又各整戈矛搬演水斗,正當戲戰雲深之際,這高竹崗忽然奮身坐起,托這鏡殿銅屏的行樂影子看了一個清清楚楚,兩人連忙卷甲抽戈,已經真贓現獲。
這增太尊就跪在地下哀求,那高竹崗卻拿了一枝煙槍在河眉身上亂打,罵道:“你這個賤娼,我是個飽學秀才大席幕友,你今兒同這禽獸如此,叫我臉面何存?我以後還能見我的親友蹈人家的館地么?我只先處犯了你,再同人家算帳。
”說著又打了幾煙槍,這河眉褲子還未系好,就在煙榻上滾著嚎哭,嘴裡喊道:“增大人可害了我了,我本不肯的,你卻逼著我王,這會子你怎麼不救我呢?”高竹崗又拿了一盒子煙,倒了一碗茶,逼著他吞,這河眉一來被逼不過,二來到底有些羞憤,就接過來盡數吞了下去。
高竹崗的心中並非一定不肯換這頭巾,要去逼死愛妾。
因為恃著自己身邊有一盒救服生煙上等的好葯,拿穩了決不要緊,所以逼他吞下才可以大開獅口廣收金銀。
這增太尊看著慌了,知道自己求不下這情,彼此面 情難以轉變,只得爬了起來去找賬房師爺。
卻好,本衙門的經所太爺,也在同賬房裡頭,增太尊到這時候,也顧不得甚麼上司屬員,只好腆著臉向他兩人說道:“怪我不好,同高師爺的姨太太開開玩笑,現在他在那裡逼著他尋死,已經灌了生煙,你們兩位快點想法子去解勸解勸,隨便怎麼樣,我都可以的。
只要托這事壓下去要緊要緊,費心費心。
”那賬房師爺趁緊同著經廳太爺走到高師爺房裡,看河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哼,高竹崗坐在公事桌子面前椅子上,默默無言的轉念頭。
賬房師爺同著經所太爺同他招呼坐了下來,勸他道:“彼此是好賓主,有點甚麼總好商量的,竹翁何必認真。
”高竹崗道:“他這種禽獸行為還算得個人么?我只先把這淫婦弄死了,再同這姦夫算帳,不怕他是個現任知府,難道沒有王法么?看他送不送在我手裡。
”經所太爺道:“那裡講得到此,我們太尊大人已萬分知錯,托我們出來向竹翁先生懇情的。
”高竹崗道:“有甚麼情好懇?我的聲名是從此糟完了,我的顏面從此丟盡了,他能包我的原兒,我只同他這王八拼了就是了。
”經所太爺道:“竹翁先生不可如此,凡事總要從長計議,總叫竹翁先生過得去,下得台。
” 高竹崗道:“我是靠處館吃飯的,這遭我還處得成館么?我這一家的仰事俯畜從何處來?他能包得起我的原賬房師爺?” 聽這話有點轉頭,就連忙說道:“竹翁現在鬧起來,就是把增太尊的功名毀掉,竹翁如夫人的名節也補不起,於竹翁仍是無益,不如叫增太尊儘儘情,把這事掩蓋下去,好在竹翁的這位如夫人,聽說也是堂子里討的,不是甚麼名門閨秀,他身上也不在乎這麼一個人,竹翁不願意,要不妨叫增太尊另外賠還一個,竹翁要願意,只要儆戒儆戒他,下次仍舊可叫他伺侯的。
增太尊盡了情,彼此照舊是好賓主,豈不兩全其美呢?”高竹崗才漸漸的轉了口。
經所太爺又在旁邊千央萬懇,賬房師爺又同高竹崗把數目講的差不多要合龍,高竹崗道:“且等我把這浪貨救活了再說。
”就跑到房裡開了拜匣拿出合好的那葯來,如法調好灌了下去,哪知這葯救人則效,自用不靈,一來是吃的生煙太多,二來阿眉吞煙的時節正當雲而初收,阻精已泄,渾身相大發動,百脈皆張,那煙毒無孔不入。
灌了那葯之後雖然吐了些出來,那毒依然不解。
高竹崗趕緊又調了一服再灌下去,仍舊無效,一直鬧到天亮看著不是事,高竹崗已著了慌,請了教堂里的外國醫生來治,說來不及了,也是這河眉的壽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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