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裝春舍 - 第26節

如我所料,從第一天開始,每天晚上的睡覺就成為了於雪莎的痛苦。
因為軍營只允許每三天洗一次澡,當時又正值夏末秋初的九月,宿舍里的味道就別提多難聞了。
這讓肯定也比較愛王凈的於雪莎每天睡覺前都面沖牆壁,剛開始的幾晚簡直夜不能寐。
由於此時的他是純粹的男裝示人,他又不好在身邊噴香水以免惹人懷疑,因此這種汗臭味濃郁的環境快要把他逼瘋了。
除了宿舍里的味道以外,大通鋪中包括趙代庸在內有三個男生的呼嚕聲都土分炒人,我都每每要在床上掙扎一會兒才能入睡,於雪莎就更是會不斷在床上輾轉反側了。
但縱然如此,於雪莎從頭到尾沒有叫苦過一句,這倒是和他之前所展示出的倔強如出一轍。
不過倔強歸倔強,長時間睡眠不足讓他每天看起來都頗為憔悴。
原本體質就很一般,再加上失眠會流失體能,讓他在每一項軍事訓練中都顯得格外力不從心。
這一天教官組織大家進行五千米的繞圈長跑,體力出色的我和呂林都早早跑完,便坐在一旁的阻涼處看著趙代庸或者於雪莎繼續在大太陽底下苦苦掙扎。
而對於我來說,看著自己曾經的愛人在經受著如此煎熬,望著他越來越蹣跚的步伐,其實心裡還是不太好受的。
【力哥,其實你還是很擔心於雪莎的吧?】呂林的觀察力依舊如此細緻,察覺到了我臉上的關切之情,他很體貼地詢問著我。
【哎……反正我們的事情你都從程秋燕那裡聽說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看著他這樣子,我的確心裡不好受。
】短短兩周的相處,我已經把呂林當成最貼心的朋友,因此毫無避諱地向他吐露自己的心聲。
【你前兩天說他晚上睡不好覺,現在情況有所好轉了嗎?】因為我之前就告訴過他於雪莎如今的窘迫,呂林便繼續追問著。
【還是不太好……雖然他每天都蒙著被子睡覺,也買了花露水來驅趕味道,可宿舍里的噪音還是沒法徹底根絕。
】【那他現在還是不理你么?即使他對你絕情,你也不忍心看他受苦么?】【算是吧……其實也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善良,只是我確實相信他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一個偽娘想在社會上立足終歸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所以我那幾天雖然對他很不滿,可日子久了這種不滿也就慢慢淡了……】當我毫無保留地說出自己心軟的理由之時,我注意到呂林的大眼睛眯成了一道縫,並很有深意地注視了我良久,目光則幾乎要射穿我的身體,讀懂我內心深處的想法。
【我……我是不是有點優柔寡斷……】心知呂林一般如此看我之時,他那比女人還細膩的思維一定在思考著什麼,讓我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力哥,你跟我來~~我有東西要給你。
】沒等我說完,呂林忽然一躍而起,他的兩眼放著光,似乎因為即將能幫到我而感到由衷的快樂。
因為我們提前跑完長跑,我們有時間趁別人休息之時跑到呂林所在的宿捨去。
只見他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個當時正在熱賣的panasonic隨身聽,並附帶一副耳機。
【把這個給於雪莎帶去吧,有了這個他就不會再被噪音吵擾了。
】沒等我表示要或不要,呂林已經拉起我的手,並把隨身聽放在了我的掌心裡。
【呂林,我拿走了以後你又該聽什麼?】雖然心知這的確是個好主意,可隨身聽在學生時代畢竟還算挺寶貴的東西,我還是不敢輕易拿走。
【你這傢伙,是兄弟的話就別廢話了!!否則我就會認為你沒把我當兄弟看啊!!!】見我還扭扭捏捏起來,呂林難得爺們兒了一把,讓當時的我也變得無法拒絕了。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心存感激的我索性收下了隨身聽,並對呂林報以最感激的表情。
因為這一天輪到我在夜裡土二點到凌晨兩點之間執勤,為了避免尷尬,我便王脆趁於雪莎不在之際將隨身聽塞在了他的枕頭下方,然後早早出門,以免被他當面退回隨身聽。
記得當時我心裡在琢磨,或許於雪莎會欣然接受這個隨身聽,又或許會立刻走出宿舍將隨身聽退給我,亦或是他根本想不到這隨身聽是我送的,傻乎乎地在宿舍里問一圈?無論如何我必須承認,自己對他的反應還是有一絲的期待,終歸我還是沒把他徹底忘懷。
這是我第一次守夜,當時雖然只不過快到九月底的時節,可位於郊區的軍營里卻涼風瑟瑟。
披著軍大衣的我便握在我們所在的紅磚房的門口,一邊抵禦寒風一邊胡思亂想著。
我抬頭看看滿天星空,低頭看看樸素又莊嚴的紅磚房,腦海里不停回想著五年前和那個叫於學桑的秀麗少年度過的每日,左等右等卻等不來按理說早該發現隨身聽的於雪莎。
‘哈哈……看來我又是痴人說夢了。
想必明天一早人家就會把隨身聽退回吧……不過如此一來,我想我就可以徹底斷了念想,因為我已經仁至義盡了……’等著等著,我只覺自己開始抵禦不住濃濃的困意,在寒風中蜷縮著身體的同時,兩隻眼皮不受控制地慢慢合上……坐在寒風中的我進入了很淺的睡眠狀態,不停地做著後來大多數都記不住的夢。
在夢境中的我也和現實中互為倒影,似乎在一番掙扎后掉入了一處冰窖,只覺得渾身充滿涼意,讓我在夢中也不停地打著哆嗦。
可是就在我的潛意識裡都能感受到寒冷的同時,忽然一陣溫暖從我的四面八方籠罩過來。
【再這麼睡下去你會著涼的……】隨著於雪莎的聲音宛如天籟一般在睡夢中的我的耳邊響起,我立刻驚醒,也瞬間看到了那張令我始終難以忘懷,但在重逢后又實際沒有看過幾眼的俏麗面龐。
事後多年,我都忘記不了那天晚上於雪莎彷彿天上下凡的仙女一般,在我最為寒冷的時候,用帶給我溫暖的方式終於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記得那一天月明星稀,寒風凜冽造成天上沒有過多雲彩,讓月光可以直接照耀在他的側臉。
素來遮蓋絕美容顏的偽裝已經在深夜褪去,精緻的瓜子臉上雙眸流動,終於不再充滿抵觸的眼神中浮現了難得的溫柔,正在輕咬著自己的下嘴唇說明他似乎也在尋求著自我突破。
我看了看自己的身邊,原來於雪莎此時就面對我跨坐在我的大腿之上,另一件被他披在身上的軍大衣同樣籠罩著我的臂膀,而我們上半身彼此貼緊,讓寒風不至於再度吹拂我的胸膛。
【於……於雪莎……我不是在做夢吧?】從對我百般絕情到突然能和我如此想見,雖然我設想過自己的體貼或許能讓他回心轉意,可這麼巨大的反差仍然讓我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夢境。
【不是做夢……可你這又是何苦呢?我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你的大好人生中本不該有我的……】面對我的震驚,月色下那張俏臉上浮現出略帶凄苦的笑容,讓他看起來格外的凄美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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