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狽兩個字怎麼寫,莉莉絲心裡猶如明鏡。聽到火警聲后一瘸一拐地跳著下樓,剛出樓層被人擠進了電梯,好不容易到了大堂還被人狠狠撞了。
她暈頭轉向穩住身子,果不其然看到一群身著西裝戴著墨鏡的黑幫成員,他們守在酒店門口,一字排開檢查。
莉莉絲強忍著疼痛,低頭混入人群,佯裝驚慌失措。電話還通著,她聽見另一頭的蓮說「出了君悅,你往南邊跑,我正在趕來」
「不行,這裡都是黑幫,我甚至都分不清他們是哪個幫派的」
「沒關係,你都分不出的話,那我在裡面人家也不會分清」
擁擠街道上,莉莉絲抬頭果不其然,見到了不遠處拿著電話的長發男人。蓮穿著西裝帶著墨鏡並不違和,剛抬腿想要跑過去,手卻被人拉住了。回頭看,是不知什麼時候就已經跟在她的背後的凜。
「明明我就在你身邊,你想去哪裡?」
「這不是火警響了么……」
相隔不過十幾米,莉莉絲心裡祈禱著蓮別繼續向前。明明之前是她讓蓮去見凜,可真到了這個時候她忽然不想這麼做了。原因心裡其實已經有答案了,還最自私的那個。
不是怕起死回生的無法讓凜理解,而是怕他因為蓮亂了心神。
似乎是心領神會,再抬頭,蓮已經不在。
回頭看,豪華車上下來七八個西裝男推搡著人群,正朝他們的方向走來。車牌是當地的牌照,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明顯標識。
凜沒有在意周邊發生的情況,而是牽住了她的手,然後笑著遞出手上的女式包給她「你一臉緊張的樣子有些像躲避警察的小偷」
「或許我就是小偷也說不定」
「哈哈,這個梗有點土誒,偷心賊」
少年清爽的笑顏,緊握的雙手。他簡單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足以讓莉莉絲神魂顛倒。愛意如山呼海嘯,在不平靜的夏日波濤暗涌。
忽然腦子裡出現了一句『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關於愛,她忽然想通了許多事,並選擇不再逃避。或許愛情的歡愉轉瞬即逝,悲傷卻會持續一生。她的一生太長,長到沒有盡頭,悲傷也因此沒有盡頭。
這一次,她仍舊想把關於凜的所有回憶都珍藏起來。與他人無關,用最傻的方式詮釋她一如既往愛人的方式。
什麼幫派鬥爭,什麼勾心鬥角。隨便吧,斜跨上包的莉莉絲,找不到理由拒絕這一場逃亡。
在凜的帶領下,熟練地運用地形甩開了黑衣人,最後七拐八繞來到了居民區。
天空明媚,蔚藍,花朵鮮艷。沒有鬆開的雙手走過了幾個上下坡,最終停在了一個冷飲店面前。
一排小店中唯獨這家店的窗口前,撐起了一把紅色的遮陽傘,地下是同樣色系的長椅。自行車停靠在木門邊上,地上散落了幾個紙箱子。生活氣息濃郁。
「老闆拿兩瓶波子汽水」
「好的」
回應凜的是一個年紀稍大的阿姨聲。沒過多久從門內走出來一個白髮婦人,手裡拿著兩瓶冒著水珠的玻璃瓶,遞來的瞬間睜大了眼「誒?等一下,這不是小凜嗎?旁邊這個美女是你的女朋友!!?」
驚呼聲引來了周圍的其他婦人,她們圍在一起討論。
「哎呀,真的像個模特一樣的,臉好小啊」
「哇,銀色的頭髮,難道說是北歐人嗎?簡直和我們那個年代看得電影演員一樣」
「阿姨你還記得我呀,她目前還不是我女朋友」
這似曾相識的感覺,讓莉莉絲笑了起來「阿姨們好,我叫莉莉絲,請多關照」她很有禮貌地鞠了一個躬。
「哇,簡直女神降臨。努力啊小凜,以後你們的小孩一定生得漂亮」婦人們哈哈大笑。
「多謝你們的誇獎」凜笑著回答,身側彷彿有玫瑰綻放。
告別了拉著他們講完家長里短的阿姨們,莉莉絲悄悄往凜這邊又靠了靠。
「上次你還對賣花的阿姨假笑,現在怎麼能真笑了?」
「你還記得啊」
「當然,關於你的一切我都記得」撕開頂端的塑料紙,莉莉絲用力一按,玻璃珠落入了下方的空隙里,氣泡咕嘟咕嘟涌了上來。
「哈哈,這樣說會讓我誤會的」凜把手放在莉莉絲的肩膀上,把她摟進懷裡。
「沒誤會」
「……」凜收斂了笑意,愣怔地看著莉莉絲喝下汽水,愣愣地看著她纖細的脖頸帶起微微浮動起漣漪。
如夢似幻彷彿氣泡在空氣中蒸發升騰,爆裂出美麗的煙火。小鳥游家玄關處,他們吻得不再能夠分開彼此。
「我本來想的是,得不到你的心起碼也要得到你的人。我甚至希望你不會平安回歸狄倫,而是你平靜的軀幹,讓我挖出你的心臟,吃下。這樣我們就永不分離」
「好可怕」
莉莉絲氣喘吁吁昂起頭,感受著少年柔軟的嘴唇肆意綻放出強烈荷爾蒙。
手指輕輕點觸著莉莉絲的背脊,感受著她敏感地起伏,凜埋在她的胸口「如果說恨意支撐著我活下去,那麼對於你的愛可以讓我隨時放棄生命。你的存在支撐著我,是我生命的支點」
動作逐漸失控,鼻尖碰著鼻尖,凜描繪著她沉迷的臉頰,脫下那件精心挑選的連衣裙。
「凜……別說這種話,我不會讓你死。你知道我是……」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思考我們之間的差異。小時候曾經看過許多吸血鬼愛上人類的電影,我總無法理解愛上食物是種怎樣的心態。莉莉絲,你會愛上筆尖面嗎?」
「哈哈哈,如果筆尖面是你的話,或許會吧」
莉莉絲一絲不掛,腳趾摩挲著地毯。插入少年發中的手指更用力些,臉上露出心滿意足的笑。
一門之隔的街道上。汽車喇叭,人的聊天聲,笑聲,鄰居院子里狗的吠叫聲。而玄關處的兩人旖旎依舊。直到,最後一聲嘆息自口中脫出,他們相視而笑。
「一晃已經下午了,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莉莉絲穿上衣服脫下高跟鞋,進入客廳。
有些口渴,於是直奔冰箱。可就在轉彎處,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埃溫爾。
萬物俱寂,白色襯衣彷彿穿越時間和空間,他垂著眼帘就那樣陷在沙發中,彷彿雕塑一樣,一動不動。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埃溫爾的蒼白。
心中依舊存留火花,不忍掐滅。他的存在逐漸成為了她人生的一部分,烙印在記憶里,纖毫畢現。
隨著時間在記憶里蒼白,會永遠失去的青春和愛戀。可莉莉絲和埃溫爾不一樣,她什麼都記得,時至今日,還是能感受到海風吹拂,貪戀手中襯衣的氣味。還能聽見,埃溫爾哄她睡覺時,溫柔嗓音念出的雪萊的詩。
『趁眼完好看一切美好,趁夜幕還沒有降臨,做著美夢且憩息,等醒來再哭泣』
莉莉絲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並不後悔。於是走到他面前略顯輕鬆笑道「埃溫爾,午飯吃過了么?」
眼前的男人並沒有給她回應。她也不惱,聳了聳肩膀回到開放式廚房前拿出切片麵包放入機器中。麵包機散發出熱氣發出『滴滴』的倒計時聲。
等待途中,她看到凜從玄關走入的時候明顯頓了頓,但沒有說什麼,轉身走進浴室。
「莉莉絲」
「嗯」
埃溫爾的聲音甚至在空曠的大廳中產生了迴音。如此悲戚,她甚至不敢承認這是那個永遠包容著她的男人發出的聲音。
「很抱歉,我想我該走了,但我的確該走了」
莉莉絲的身體因為這句話而搖晃,這是兒時他念給她聽的故事中的台詞。她聲音顫抖問「你喜歡……西愛爾蘭嗎?我想你會喜歡愛爾蘭的」
「是啊,它離這裡很遠……還有大海相隔」
莉莉絲走向沙發看著埃溫爾。四目相會,她低下頭抱住了他「同什麼地方相隔?」
「和日本」
埃溫爾抬起眼眸看過來,一種安寧又溫暖的感覺在空氣中靜靜流淌。他穿著純白色的襯衣,半敞開的衣襟沒能遮住性感的鎖骨和強健的身體。金髮碧眼,俊美得超越了她所能想象的極限。
「還有你,我的小姐」埃溫爾笑著說道,溫柔得一如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