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與肉塊橫飛過眼前，海茵茨看著天使和惡魔在空中糾纏又分開，打得難捨難分。他沒有害怕，只是奇怪為何天使也會流出紅色的血液，若真有他說得這樣純潔，又怎麼會擁有和人類相同的污穢之物呢？
天使猛力向惡魔砍去，卻被輕易閃過，不但沒有傷她分毫反而讓黑色身影尋到了空隙，用利爪斜斜向他毫無保護的腹部攻擊過去。
腹部瞬間被打穿，腸子白花花地流淌下來。還來不及等天使抓住塞回去，頭顱又被利爪劈開，粉色的腦漿流了出來。還沒有等自愈，又被恨恨地掏出捏碎。
白色濺在海茵茨的臉上，粘膩的液體從他臉上往下蔓延，不過他沒有在意這種小插曲。目不轉睛地跟隨著殘暴的黑色惡魔的精彩演出而睜大雙眼，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撞擊聲，白色的驚叫聲，慘叫聲，呻吟聲，最後都化為了平息。直到黑色的女人滿身是血地從空中落下，並補上一刀確認安全后才向他走來。
拋去那些細碎糾纏的愛與恨，直面而來的是從未有過的，血與肉之間迸發出的純粹刺激。海茵茨兩眼直勾勾地望著她，已確保她的每一步都能準確無誤地踏進心底。
不願承認也好，主動無視也罷，海茵茨無法掩飾自己愛慕強者的心。嘲諷著哥哥的斯德哥爾摩人質情結是如何不可理喻，可終究，他們是一樣的。
相同的外貌與相同的喜好。如果被普通女人養大，會一同愛上如母親的她，被惡魔養大也免不了愛上同一個惡魔。這如同詛咒般的雙螺旋結構基因奠定了雙生子沒法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只是與戀愛腦的哥哥稍稍不同，他很早就認知到了這點的可怕，可終究沒辦法解除。
早在第一眼看到向他們伸出手的莉莉絲時，就已經愛上了如同救世主一般閃閃發光的她。她滿足了他們的生理需求，安全需求，尊重需求甚至自我實現需求。
可要怎麼做，才能讓這樣的人，只愛他呢？
變得更漂亮？更有用？深知都是徒勞的海茵茨其實比誰都明白，其實答案很簡單……
只要變成她喜愛之人的模樣就行了。
可，
得不到回報的努力又是為了什麼？他不要金錢，權力，聲望。只想要全心全意獨有一份的愛情。錯在哪裡？
藏在心裡的愛漸漸變質，每一晚都燒灼著他年幼的心靈，將其腐化。臆測帶來殘破不堪的靈魂。眼睜睜看著哥哥墜入名為愛情的陷阱，當最重要的親人徒勞無功的痴愛，終於令他徒生恨意。
恨著莉莉絲，恨著海德里希，恨著如此不堪的自己。
如果只有恨意，還可以一別兩寬，不再有交集，他和哥哥還能繼續相依為命。
直到發現莉莉絲將愛轉移到了和他們差不多的少年身上時，那根最後的稻草也被壓倒了。他終於明白，並不是得不到這份遙遠的愛，而是從頭到尾他就不在名單里。
既然如此，那麼。
他得不到的，別人也不要想得到。
和馬爾他的腐敗政府聯繫上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只需要稍加手段，用黑客的名義加以威脅，給一顆糖果再給一份教訓。很快他們就聽命於他。
身體里的血液越來越冰冷，
毀滅她所愛的物與事，就沒有因她疼所疼，漫天爆炸產生的碎片和煙花並無區別。
況且她和那個黑髮少年的羈絆也沒有他想象的那麼深刻，簡直輕而易舉就能離間。
只是……
拈花惹草，用情不專的她身邊，如今又多了一個和黑髮少年面孔如此相似的替代品。
無計可施的他，這次又該要怎麼做呢？
喉頭一緊，海茵茨吐出了一口鮮血，將原本酒紅色的襯衫染得更加艷麗。
「海茵茨！」用盡全力以最輕柔的姿態接住了倒下的纖細少年，莉莉絲心疼露於表面。
「我沒事，只是有些冷」激烈咳嗽著，倔強的眼睛里充滿了生理性淚水，讓雙眸看起來楚楚可憐。
「我扶你回酒庄」
「嗯……謝謝」
害怕海因茨反感而特意在握住他腰的時候握拳，莉莉絲很辛苦地才將少年帶回別墅里。用熱毛巾幫他擦拭了身體，看著斜躺在沙發上的少年，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如此虛弱不堪。
「毛毯……能不能麻煩你……」因為寒冷而海茵茨緊緊抱住雙臂，指了指倉庫的位置。
「我沒能保護好你，明明你是如此信任我」莉莉絲赫然發現海茵茨脖子上有明顯的勒痕，應該是方才被天使卡住喉嚨留下的痕迹。在熱毛巾的浸染過後，顏色特別鮮紅，彷彿滴得出血。鼻子酸澀不已，她上前用頭靠著他的肩膀「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不要抱歉」海茵茨睜開眼，聲音輕柔甜美，伸出雙臂擁抱她。一股奇異的淡淡幽香自他身上飄開「一直維持著這樣的形態莉莉絲也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很擔心你」
「不用擔……」莉莉絲抬起頭看海茵茨，肩膀上忽然傳來如針刺般疼痛。直到意識愈來愈模糊，來不及說不完一整句話便昏迷了過去。
海茵茨優雅地起身，低頭冷冷地看著恢復人類模樣的莉莉絲。輕而易舉把赤身裸體的女人抱在懷裡，他嘴角蕩漾著意猶未盡的笑意，涼薄的嘴唇慢慢吐出幾個字「你終於，只看著我了」
莉莉絲漂浮在空中，看著自己和凜一邊耳語，一邊低笑著，親熱無比。彷彿世間只有他們兩人。
晴空炫目，隨後雨勢兇猛。
「我言盡於此，不要再糾纏了，我們此生已別無他話」莉莉絲看見自己咬著牙憤憤不平。
凜身上披著黑色斗篷，站在她的對面低著頭。任由大雨沖刷自己，一動不動。
什麼也不說，
什麼也不看，
只是聽著。
為了讓自己捨棄不忍，捨棄無法斬斷的愛意，莉莉絲不曾回頭，果斷離去。夢裡的一切是那一日的復刻。知道是夢，可是醒不過來，她已開始懼怕睡眠。
「夢到什麼了？還是說……是哪個男人？」
聽到一句虛無縹緲的話語。即使眼皮沉重，莉莉絲還是強忍睡意循著聲音抬頭望去，入目的是海茵茨撐著下巴，笑意滿滿的可愛臉孔。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鐵質欄杆阻擋的話，她應該會緊緊擁抱他吧？
「海茵茨？這是……什麼？」知道自己被關在籠中，她明知故問。
「都怪公主殿下醒來就會亂來，我只能這樣守護你」海茵茨甜美依舊。
「守護……？」莉莉絲疑惑不解，還沒有從夢裡完全脫出的她，以為自己進入了另一層夢境。
「是啊。因為我知道你愛的是別人，只有讓你心甘情願靠近我，明白我的好，我的守護才會長久不是嗎？」海茵茨把手伸進籠子，輕輕擦去莉莉絲額頭上沁出的汗珠，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
「我不是你的王子，沒有能力把你從城堡里救出來」說著說著笑意漸漸變成了詭異的笑容「所以，我只能用籠子和鎖鏈，代替你的城堡與項鏈」
徹底從夢裡醒來，莉莉絲除了徹骨寒意什麼都感覺不到，震驚到說不出話。
「不要這樣看著我，會讓我越來越興奮的」海茵茨笑聲中充滿了凄厲和怨恨之意。他轉身端著一盤義大利面放在籠子前的地上「吃吧，是你最喜歡的松茸奶油味」
他沒有給她餐具，理所當然地輕挑眉毛看著她。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莉莉絲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你看，我知道你所有的喜好。喜歡義大利面，喜歡喝酒，喜歡海邊，喜歡埃溫爾，喜歡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他熟視無睹她憤怒的前兆，用手抓起一根麵條放在他們之間，扭曲的面像是劃出一條隔開空間時間的線「那你呢？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