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川從廢墟中蘇醒,強行撐起身子。跌跌撞撞來到實驗室門口,回答他的是空無一人的走廊。
他貼著牆手不斷摩擦石膏牆口中自嘲般說「我好像看見你了,蓮……再等等我,很快,我會讓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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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後
柯里昂小鎮一角,外面傾盆大雨依舊。與街道外的冷清截然相反,位於二層的酒館里熱鬧非凡。
「入口過後一片漆黑,遠遠看見有參天大樹拔地而起」一個少年壓低聲音,身體前傾彷彿正在透漏著可怕的秘密。
「可奇怪的是,明明如此神聖卻讓人不寒而慄,當時我們幾個人舉著火把只能照到跟前幾米,再遠光線就完全被黑暗吞沒」
透過繚繞煙氣和閃爍的火光,看著聚攏在周圍一張張面孔和每一隻緊盯自己的眼睛逐一對視,確保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不會被酒館的另一邊七弦琴叮叮咚咚吸引走。
而另一側演奏者身著修長禮服和長褲,能夠表明這個人曾經是個有身份的青年,不過這身衣服已經相當破舊不止一處有了補丁。
這時聚集在火爐邊的人群中又多了一個穿著整齊衣服的男人,他將一枚錢幣丟進桌面上豬皮禮帽中,坐在吧台上看著少年不語。
「然後呢,你們去往天堂了又是怎麼回到人間的?你說過會告訴我們為什麼我們會被天堂拋棄的啊」底下其中一個酒客紅著臉大聲質問道。
「沒什麼神秘的」少年被忽如其來的音量嚇了一跳。很快他重新調整了自己的儀態「大多人類都犯了錯,被天堂認為無可救藥,需要被懲罰。可你們要知道,因為我們的忠誠,會有人拯救我們的,無需擔心」
「還不是我們根本沒能力逃這個島,政府說讓我們離開,可我們能去哪裡?」
「是啊,逃走的都是有錢人」
聽眾們嗤笑著散場來到各自本來的桌面上繼續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是留在小鎮上所有人的想法。
能活一天算一天,反正人類終究滅亡,不如及時行樂。
少年看著眾人離去,立刻急中生智說道「拯救我們的人來自地下。最初的最初,是一個地獄君王降下紅色大火,實際上他是被天堂逼急了才做出的反抗,誰都不想失去自己的子民不是么?幕後黑手是頭頂的那些人啊」
「你就編下去吧」
「讓他說」給他錢的男人朝著說書人指了指,輕笑「這裡的麻煩已經那麼多了,為什麼不多聽些好消息?」
酒保看起來粗曠,雙眉緊皺用一塊骯髒的抹布擦拭吧台同時不聽搖頭,低聲嘟囔著什麼。
「這可不是什麼故事,我向你們保證,這都是我占卜出來的」講故事的人飛快地說到「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千真萬確」
爐火肯定將他背後烤得很熱,一滴汗水沿著他的額頭一直滾落到他的下巴。彷彿做出一個微笑,他的表情又恢復成講故事應有的樣子。
「那時我到底走進了什麼地方?沒錯,那是天堂最重要的要塞——至高天堂。
就在那時一陣不屬於人類的嚎叫衝下方傳來,像是某種生物被綁在刑架上,一片片撕碎,根本就是死亡本身在叫喊。我的心臟完全被恐懼攥住,身上被有半點力氣,就連骨頭都軟了」
講述進入高潮時,他的聲音不由自主變得越來越大,周圍聽眾紛紛竊竊私語。椅子摩擦地面聲音不時響起,甚至掩蓋他本身。
越來越多酒客向他這邊轉過頭,豬皮小帽中硬幣也多了幾個。
許多聽眾不住搖著頭嘲笑少年只懂得胡言亂語,而一些人卻因為他的話露出了不安的微笑。
柯里昂小鎮失去庇護早已成為一座混亂的城。關於天使與惡魔的傳說一直在激發著殘留市民的各種想象。可同樣,又有一群人不再信仰任何神,他們認為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沒有手中握住的煙草來得重要。
法律似乎已經離開這裡很久了,人類彷彿回到了食肉動物的本性,開始弱肉強食。
大約十米以外角落中的一張桌子旁,坐著幾個人。其中一個手捧蜂蜜酒的銀髮女人,這顏色很少見,惹得說書人遠遠就看見了她。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她也微微側著頭也在傾聽少年的講述。
她和身側幾個男人一樣,穿著講究的衣著。彷彿來自上天的懲罰從未降臨過幾人一樣。
左邊坐著的黑髮少年慵懶地扶著額頭,腰間系著黑色腰帶上面插一把繁複花色的匕首。這人身材纖細,一張絕美的臉龐隱在陰影之中。
他們離得很近,時不時還會互相咬著耳朵講悄悄話,著讓人不得不猜測他和銀髮少女的關係。
少年繼續講著他的故事,一雙手不住揮舞著。在他的故事裡,他和兩個夥伴遇到了石頭和沙子組成的人類模樣的怪物,當他覺得束手無策的時候,從天而擁有降潔白羽翼的天使一伸手便產生了一道金色光芒將怪物打倒。
「幾個世紀前甚至更久,天使已經降臨在這片土地上,只為了憐憫人類」
「差不多可以了,你可以滾出去了」那酒保突然喊道。就在說書人滔滔不絕講著故事的時候,他一直努力用臟抹布擦抹那個傷痕纍纍滿是歲月滄桑的吧台。現在他臉已經被怒火憋得通紅。「我受夠你了,再說就到街道水裡去中胡說八道吧。不要在這裡打擾我的生意!」
少年正在興頭上,擺了擺手讓酒保安靜,然後繪聲繪聲說道「最後我們在一座儀式大廳中找到了關鍵線索,來自地獄的『惡魔之書』那可是由塞繆爾親筆寫成的,他曾經可是上帝的智天使……」
忍無可忍的酒保從牆角邊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木頭,把它像棍棒一樣揮舞著向說書人大步走去。
「這裡不歡迎你,我說了。現在給我出去」他向火爐邊聽故事的人群也用力得揮了兩下木棍「如果你也還想聽這種垃圾故事,就跟他一起走到外面找個角落泡在水裡冷靜一下或者留在這裡花錢把你們的肚子填飽」
七弦琴的聲音停住了,連酒過叄巡的酒客們都愣了一下。
在眾人印象中,彪悍身型的酒保總是沉默寡言,可對於他們這些流民還算很好。即便是有時醉酒後的失態破壞桌椅也只是一笑而過。
說完話,酒保將木棍扔進了火爐,瞬間爆起的火星在人群中引起了驚呼。一團黑煙從火堆中冒起,一直蔓延到卡坐上的顧客那裡。許多人一邊咳嗽一邊向後退去,其餘的酒客都笑了起來。
說書人依舊不情不願帶著濃重酒氣,搖搖晃晃站起身。抓起豬皮小帽,卻被酒保一扯手臂,差點將帽子里的錢幣灑落在地上。這讓他不由得又低聲罵了幾句。
「你那麼相信天使惡魔現在就去找他們救贖你吧」酒保一邊說一邊推著他向門口走去「也許他們能夠在你舌頭上施個法術讓它不至於打結」
「不,不要,我懇請您再考慮一下」當酒保猛地拉開大門,讓一陣凜烈的寒風吹進大廳的時候,說書人開始進行最後的努力「我還有很多故事可以講。你不喜歡聽這些我還有一些比如莉莉絲和米迦勒的秘聞可以說……」
「等等」在眾人看著說書人出醜之際,一個清冽的聲音阻止了說書人被趕出門外。
銀髮女人從陰影中走到門口,拿著一袋沉甸甸的金幣放進酒保手中「我有些話想和先生說,如果可以的話讓他成為我一個人的說書人,保證不會打擾到各位」
兇狠的酒保似乎是從為見過如此優雅的女性,表情恍惚后重新將大門狠狠關上,擋住了門外的大風。爐火在強風的吹襲下開始劇烈跳動,將搖曳的黑影灑落在人們的臉上。將光照亮了女人的臉。
待看清了女人的臉,沒有人動彈一下。
此刻酒保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示意琴師繼續演奏。於是走調的琴音飄進了酒客們的耳朵,人們紛紛將目光轉回自己的酒杯上,還有一些人依舊在發出一陣陣笑聲,和「噼啪」作響的爐火聲糾纏在一起。
誰都沒有發現琴師的異常,抱在懷中的琴掉落在地上,表情中透露出比起震驚還要更加深刻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