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絲在走在一片漆黑的夜裡。但並非獨自一人,右前方是永遠和她保持一個手臂距離的蓮。他們彎彎繞繞穿越幾座小山,如果把城堡比喻做紅色的沙漠的話,那她現在正處於一片藍色的森林中。
耳邊傳來尖銳但不刺耳的嗡鳴聲,把悠揚拉得很長很長。莉莉絲抬頭仰望著參天大樹,樹根纏繞成一個個樹洞,垂下的藤蔓隨著風搖曳生姿。她將眨眼的速度放得很慢,彷彿這樣就能將美景停留得更久。
忽然有了粉色的光線,那是從樹枝上盪下的照明物。之所以稱之為照明物,那是因為莉莉絲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它好。金色粉色的煙霧狀籠罩著整個被樹皮包裹著的發光物體。她看得入迷絲毫沒有注意腳下。
「啊!」
「小心」
落進蓮懷裡的時候,莉莉絲忍不住嘴裡輕輕地發出「嘖」的聲音,不是嫌棄誰,只是對於這樣親密觸碰有些抵觸。
「對不起,我沒看清地上的路」她一臉抱歉笑嘻嘻掙脫開了他緊抓著的雙手。
「呵呵」輕輕的笑聲很好聽,但也無法掩蓋這其中的落寞。蓮來到她左側邊走邊繼續說「塞繆爾一不在,就這樣討厭我嗎?」
「沒有,你不要多想了。我們並沒有那麼深的關係」莉莉絲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說實話,如果他是個毫無關聯的美人這樣對她示好,她一定會很樂意接受。
可他不是。他是凜的哥哥。就算不談什麼前世今生,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讓她與他撇清關係。
「如果我之前失禮的話讓你不舒服的話,我可以道歉」探尋的口吻,蓮一點都沒有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著地獄另一半的高傲。他停頓了一下「開始,我只是看到你有些激動」
「你說的能夠穩定靈魂的東西真的在這個森林裡嗎?」莉莉絲不接話,直接生硬轉移話題。
顯然沒有人可以讓他這樣吃癟過,蓮笑容里有些苦澀「我不會騙你的,莉莉絲」
他說完朝著她眨了一下眼睛。美艷絕倫的容貌生動了起來,再配上他的一身華麗狩衣,讓莉莉絲恍然間彷彿看見媚眼流轉中映著緋色的花魁。
她別過臉去不再去看他,抬頭看著如夢似幻的天空。那紫色很藍色互相交織融合,很容易讓她想到夢境。「這裡……看不到星星。可那時候就能看見的」她自言自語。
「這並非天空,所以沒有星星。這漫天絲帶一般的光與影都是飽含思念的靈魂」聽到耳邊傳來淡淡的嘆息,蓮瞥了眼她,繼續帶路「但是這裡也並非終點」
「善者去往天堂,惡者永陷地獄。亘古不變的永恆規則」莉莉絲數著枝頭上的青色小鳥,他們互相對視,讓她覺得無比熟悉。
「只說對了一半」她什麼都沒有想起來,蓮失落的神色一閃而過。不過他有無盡的時間可以讓一切都重新開始。
「這裡真的是你所想象的地獄光景嗎?我想並不是吧」蓮看著身側長得和他一樣高的花朵,輕輕撫摸如同對待孩子那樣溫柔。
「世界上不止有人類,萬物生靈都是平等的。食肉動物捕食食草動物,為了活下去或是哺育下一代。他們是惡嗎?食草動物則吃下成噸的植物,毫無節制使得草場成為沙漠。他們是善嗎?
自然的規律促使他們成為一個循環,而在這個循環中,人類只是其中一員。所有生靈在死後靈魂匯聚到這裡,重新獲得意識。
最後他們會接受最高聖潔者的審判。高貴的靈魂會去往至高天堂,而有罪的則去往贖罪之地,啊,就是塞繆爾的城堡那裡。無可救藥的則會去煉獄,那裡……我想你是不希望看到的」蓮侃侃而談向她介紹著這片藍色仙林的種種。
莉莉絲一邊聽著導遊介紹一路點著頭,最終在道路的盡頭,她停下腳步。狹窄的樹木纏繞出一個天然的洞穴,周遭環境泛起白色亮光。莉莉絲周身都被照射出虛幻的光影,她回頭說「照顧這片林地的你,還挺幸苦的」
辛苦?從沒有人這樣和他說過。蓮並不會累,他甚至不需要進食,休息。自誕生起,他就開始照顧所有包裹在襁褓中,如同種子那樣的靈魂。
他至今還記得第一個靈魂從種子中誕生時的欣喜若狂,那是一隻青色的小鳥。他賜予它的祝福便是——永遠不會孤獨,擁有無盡的寵愛。因為世界上沒人比他更知道孤獨的滋味。
「沒路了,接著我們該怎麼走?」看著神遊中的蓮,莉莉絲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嗯」他回過神,看見莉莉絲的臉離得很近,但眼裡清澈見底。腳步向後移動了一小步,他心底里產生出了害怕的想法。害怕著如果她這一次還是不會對他有任何的情感,那他又該怎麼辦?
「穿過這個白色的門,我們就到了」蓮伸出一隻手補充著「害怕的話就握住我的手腕或者抓住我的衣袖」說完他就有些後悔了,如果她兩個選項都不選的話,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又一次被拒絕了?
「嗯走吧」莉莉絲拉住了他寬鬆的袖口,看著他將頭往門那邊甩了一下。
一前一後兩個人影,離得很近又保持著最遠的距離,一起踏入那個未知的門中。
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將暮色帶走,他們彷彿來到了更加幽深而遼闊的森林中。萬丈高的大樹拔地而起,雲卷著藤蔓在風裡輕微飄蕩。和之前森林最與眾不同的是,這裡有無數動物散發著幽藍光芒,拖著美麗的絢爛的殘影肆意奔跑著,有莉莉絲見過的比如狐狸,仙鶴,鹿。也有沒見過的獨角獸,龍還有獅鷲。
「啊這……」莉莉絲鬆開了他的袖子,止不住的驚嘆。她興奮無比跑到湖水邊看仙鶴飲水,可能是湊得太近引起了它的不滿,那隻仙鶴似乎給了她一個白眼然後撒開細長雙腿跑走了。
「哈哈,看來莉莉絲也不是人人都喜歡呢」有些輕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讓莉莉絲汗毛直立。如果不仔細聽還以為是凜在背後抱著手臂嘲笑她。
「蓮!!」沒等莉莉絲做出什麼反應,一個尖銳的聲音劃破了他們之間沉默的空氣。這可能是解救了莉莉絲也說不定。就在剛才她回頭望向他時的尷尬都被蓮盡收眼底,從而他的戲謔轉變為了某種無奈,她本人是沒什麼感覺,但不知為何心臟狂跳不止。
「羅伊的林地里那顆新的種子好像無法孵化出來了,你能去看看嘛?」飛來的蝴蝶說起了莉莉絲聽得懂的語言。但……似乎也沒那麼驚訝?
「快去啊,你不是說所有的種子都是生者世界的靈魂嗎,有什麼比那些更重要的?你不會在猶豫我的事吧?」莉莉絲都有些急了。
她的一番話引起了蝴蝶的注意,煽動著翅膀來到莉莉絲周身繞了一圈歪著頭似乎在想著什麼。
「莉莉絲要一起來嗎?」蓮跟著蝴蝶的帶領跑出幾步回頭問她。
「嗯」她跑得飛快,潛意識裡好像特別在意種子的事。
林地的一角,有很多枯萎的樹枝築成的鳥巢,十幾顆南瓜般大小的種子整齊羅列在其中。獨角獸羅伊不斷用嘴巴拱著其中一顆漸漸失去光芒的種子。悲戚的嘶鳴從他的喉嚨口哽咽而出。
嘈雜腳步聲逐漸逼近,他抬頭看見蓮后,眼裡如希望之火噴涌而出「蓮大人!」他大聲喊叫著「請您救救它,能量正在枯竭,我不知道為什麼?」
「別著急羅伊,讓我來看看」蓮將手覆蓋在種子上閉上雙眼默默感受靈魂的涌動。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眉頭越皺越緊,末了,他睜開眼說「它的求生欲很低,我似乎聽見它在說就這樣讓它離開」
獨角獸眼睛露出驚恐神色「里奧……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不要離開我,里奧。我請求你……」絕望無比同時混雜著許多愛戀。
藍色散開化作一團昏暗的黃色。莉莉絲眼前坐著一個男人,他抱著膝蓋面無表情。察覺到了什麼,面容清秀的男人也看到了她,只是微微昂首露出一個為難的神情。幾步來到他的跟前把手覆在他的頭頂,這個動作無比熟練連莉莉絲自己都有些驚訝。
「種子里的靈魂在掙扎著抵抗,也許就這樣消散能結束他的苦難。但我覺得這樣寂寞無終的結局對他,還是羅伊都不是完美的」莉莉絲可以感受到很多複雜的情感正在與她產生共鳴。
無數靈魂都被他們的對話吸引過來,飛禽或是走獸將蓮和莉莉絲團團圍住。無一不露出擔憂的神情。這份場景讓時光回到當初,勾起蓮心底的懷念。
「請您拯救這顆無辜的靈魂」層層迭迭聲音此即彼伏,無數生靈彎曲前膝向蓮行禮。
蓮看向周圍無數虔誠的動物,不再猶豫。藍色光芒從他手心發散,傳遞到那個逐漸暗淡的種子里。瞬時種子的光芒愈來愈強烈,裂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開,直至所有人看見一隻雄鹿靈魂蜷縮在其中。
「里奧!!!」獨角獸忍不住撲向他,撲簌簌的眼淚從眼裡滾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象徵著希望的小蘭花。
周圍的萬靈都鬆了一口氣紛紛關心起新生的靈魂。
蓮臉上溫柔的笑,默默退出人群「噓,我帶你去找空的靈種」他拉著莉莉絲的手腕開始奔跑起來。追-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