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頭的大門不知為何沒有完全合上,而是漏了一條縫隙。無邊黑夜,寂靜中他們踏著陰影。衝出那扇門的瞬間,像是囚徒被星光所捕獲,頭頂懸著掛一整條銀河。
他們從銀河邊緣的的監獄里逃脫,抬頭望天,本該是極黑的夜才能見到星光,此刻的天空卻是散發出不同尋常的光芒。
那是一種金色刺向莉莉絲的雙目,但又沒有那份顏色純粹。如同碾碎的麥穗擠壓出的汁水,白色的光透過它映照出不同的顏色。
一個及其荒謬的想法誕生在了莉莉絲腦海中,然而卻是自來到地獄以來所有一切給她的感覺。她知道這份光芒,就如同吃飯睡覺那般的熟悉……
在她抬頭髮呆之時,有白色光點從天而降,它們穿過雲層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向莉莉絲瞬移而來。
「危險!……嗚……」千鈞一髮之際,金髮少年用力將她推開,想要張大的嘴卻發不出聲音。
血染的長槍穿透了他的胸口,速度快到莉莉絲根本沒有時間反應該是恐懼好還是憤怒好,她只覺得眼球一陣又一陣的灼痛,大腦神經彷彿是交叉的電線錯綜複雜,血液湧向頭部,感覺就像她的心臟現在位於她的腦袋裡面。
白光化作石膏般面無表情的男人,他舉著槍繼續向莉莉絲捅去。天際一發子彈襲向男人的太陽穴,在他即將得手的瞬間將其擊到在地上。
此刻洋館周圍房頂上無數的石像鬼雕像如同感應到了什麼一般,隨著逐漸龜裂開泥土紛紛散落,它們轉動著血紅的雙眼,咆哮著振翅飛向天空,與白色的身影們糾纏起來。
此刻的莉莉絲並沒有時間欣賞這一出空中戰鬥,她一邊抵抗著疼痛一邊背著少年在聖光中飛速奔跑。她能感覺到背後越來越濕,耳邊的呼吸逐漸細弱。
「寶貝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安全的地方」
「我沒事……真的……放我下來吧」
莉莉絲能感覺到他是咬緊著牙齒才斷斷續續吐出這幾個字,把他往身上提了一下加快腳步,低著頭狂奔向子彈射來的建築物方向。
混亂的戰鬥在他們頭頂。一聲聲可怖的怒吼聲保護他們,聖潔天使不斷俯衝掠奪她的生命,遠處掩護他們的子彈悄無聲息百步穿楊,每一擊都是爆頭。
她不敢看腳邊積起的屍體,或是打亂自己的腳步頻率。更不敢看天使們是以何種姿態自殺式的沖向她的,那是她根本無法躲開的速度,還不如不看。
明明近在眼前的建築物,卻怎麼跑還是和她保持著距離。背後慢慢下滑的身體愈發沉重,莉莉絲咬破嘴角強迫自己不能倒下。
媽的,如果她能變成惡魔形態的話……
絕望之際,忽然一陣天地都為之震撼的黑色光芒從洋館中射出,劃破天際。
所有籠罩在此光中的天使如雨點般落下,飄飄然墜落的潔白羽毛散開后化作金色的塵埃。
洋館二樓的陽台上,站著潔白無瑕的銀髮男人,長發四散在他周身。美麗聖潔的面容比天使還要像天使。這一切本該是這樣的,可那讓人無法忽視漆黑羽毛形成巨大的雙翼,正漸漸散發著邪惡與不安。
他手心的黑色光芒還未完全散去,看著散落一地的羽毛,眼神中散發出的殺意比極寒的冬日還要冰冷。
而後盯著在街上狂奔的黑點,目送她消失在建築物之中,直到氣息全無。
「我能拿你怎麼辦,莉莉絲」塞繆爾扶著陽台圍欄,手肘撐著下巴獨自喃喃自語,眼裡的愛意就快要溢出鋪滿整個房間「是不是只有把你的四肢綁起來,關進籠子里,你才能乖乖呆在我身邊不亂跑」
古舊的旋轉樓梯已經不知道轉了第幾圈,莉莉絲只覺得有點頭暈,但腳步上的動作並沒有因此放慢。
「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耳邊的聲音很輕,帶著少年獨有軟軟的水潤感。
「別說話浪費體力了,還有幾層?我得趕快放下你包紮」
「就這裡也行」
的確海德里希明顯有勁道了許多,比如他此刻正堅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放他下來。
從上俯瞰整座建築物的內部,盤旋著的樓梯如同一個蛇形的圖騰一般,帶著尖刺張牙舞爪。
頭髮,濕漉漉的頭髮,沾滿鮮血的少年和莉莉絲面對面著站著。他只是微微笑,莉莉絲刻意不去注意的倒吊著的蝙蝠和扶手下蛛網上的巨大蜘蛛,都看起來便不那麼可怕了。
「你胸口的洞……癒合了?」指著海德里希,莉莉絲跳過了迷惑和驚訝,怔怔發問。
「嗯,來到這裡后似乎就多了些能力」他靦腆朝著莉莉絲小聲說話。
「哈哈,是為了符合這個地方的奇幻而增加的設定嗎?」
莉莉絲笑了幾下,牽過他被污垢染得斑駁的手,用小手包住他略大的手。輕輕捏了幾下,轉頭無比認真「可也別為我擋刀,無論如何要把自己的生命看作第一」
眼波流轉,一時間誰都沒說話。
「好,我答應你」海德里希先打破了寧靜。
聽到他的回答,莉莉絲點了點頭,合著海德里希的步伐繼續往上走。莉莉絲似乎覺得他哪裡變了,變得陌生,可能是眼神又或許是身上的氣味。
她稱之為野性的直覺,無論是視力還是嗅覺,自從變過一次惡魔后,這份感覺越來越強烈。
海德里希偏過頭,望著沉思中的莉莉絲。海洋般清澈的藍色眼眸中晃動著的是——憐憫。
癒合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即使是如此的致命傷也在短短半小時內完全恢復如初。還有,自從那個暴風雨的夜晚后,並非本意的進入別人的回憶中,甚至還能和虛假的幻境互動。
沒有人類能做到肉體不死和篡改記憶吧……
所有一切已發生的事像是海岸線上矗立的燈塔,黑暗中唯一明亮的光,正照亮著前路的真相。
是光,但太過強烈,照耀得他睜不開眼。
在沉默中,他們站在樓頂的房間門口。
海德里希有節奏的敲擊了幾下作為暗號,門「坷嗒」一聲,保險鎖扣從內部應聲落下。
「你怎麼用『停止』作為開門的的暗號,不直接用『開門』是怕他們知道只屬於我們的語言嗎?」莉莉絲肘部頂了頂他的腰,笑著揶揄。
「嗯?」從獃滯忽然激動「對……屬於我們的東西,我不想讓別人奪走……」海德里希回握住莉莉絲的手。眼中噙著淚花,鼻尖紅紅。
莉莉絲定定得又望進他的眼裡,他變回那個熟悉的少年了「我們進去先洗個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直覺的自信,讓她認定塞繆爾無法在這裡找到她。
「好,我還有好多話想對你」
「嗯,那我們一起洗澡,你慢慢說」
聽聞她這句如吃飯睡覺般隨意的話。紅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海德里希的耳朵蔓延至臉頰,他像個熟透的蘋果嬌艷欲滴又青澀。
莉莉絲進門后迅速回身鎖上門,他們走在無人的走廊。在她以為這句話就這樣帶過,沒有回應的時候。
海德里希停下腳步,慣性把莉莉絲往後一帶,落進他的懷抱。
「嗯?怎麼了?」莉莉絲有些摸不著頭腦。
「浴室到了」他的下巴放在莉莉絲的肩膀上,恰好點到了她酸澀的穴位上。
「呀啊」因為突如其來的舒適,她急促的小聲叫了出來。她立刻收斂住聲音,清了清嗓子「不去裡面和修他們打聲招呼嗎?」
「不用了,我們直接洗吧」海德里希喉結滾動,刻意壓低的聲線帶出滾燙的熱氣,噴洒在她的耳朵里,讓她也有些燥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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