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齋 - 第213節

“然後他們就扭打起來,誰知道……誰知道一會之後,就聽到家父大叫一聲,等妾身和母親出來,只見到家父渾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家母當場昏厥,至今未醒……”說到這,早也忍不住失聲痛哭了起來。
蕭寒楓聽她講完,面如死灰,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噓!圍觀百姓一片噓聲,對著蕭寒楓指指點點,有些忍不住就開罵起來了。
許知府哼哼冷笑:“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話說?分明是你自知出身低微,上門提親的話不可能得到允許。
便心生一計,想著先與卞家小姐歡好,暗定終生,到了那時,生米煮成熟飯了,卞家自就無話可說。
哼哼,只是沒料到卞家小姐貞潔剛烈,不願與你苟且,乃至於驚動了老員外,雙方一言不合,起了爭執,你錯手刺殺了員外,然後逃回書院中藏匿。
”他越說越興奮,越說越覺得完整真實地還原了整個兇案的過程細節,簡直絲絲入扣。
一種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起,直覺得自己簡直是天下第一的青天老爺,洞若觀火,勢若雷霆,一切的罪犯皆無所遁形。
“許青天!”“許青天!”圍觀的百姓已有人按耐不住大叫起來。
許知府捻須微笑,很是享用。
“留仙,這可如何是好?”人群內,王復見勢成狂瀾,頓時六神無主。
旁邊席方平眉頭緊鎖,囁嚅道:“人證物證俱在,難道……”接下來懷疑的話卻說不出去。
其實他們本身也沒有底,畢竟昨晚戌時之際,蕭寒楓獨自一人在外面,直到亥時才返回書院,誰都不知道他到底幹了什麼。
在時間差上,和兇案是吻合的。
許知府霍然而起,道:“蕭寒楓,你枉讀聖賢書,先不顧廉恥而偷情,後事情敗露,暴起而殺人,本大人要上報朝廷,削去你的秀才功名。
眼下無可抵賴,還不速速畫押認罪,免得皮肉之苦?”一邊的師爺早就草擬好了一份供詞,拿到蕭寒楓身前要他畫押。
“寒楓不可!”話語聲中,陳劍臣已疾步搶出來,拱手對許知府道:“大人,以小生看此案尚有許多疑點,人命關天,豈能如此輕率判決?”“你是什麼人,敢擾亂公堂?”“小生乃是明華書院廩生陳劍臣。
”“哦,原來你就是陳劍臣……”許知府卻是聽說過他的名字,一揮手:“你趕快退下,此案經過本官審訊,已水落石出,哪裡容得你多說?”此時兩名官差已拿著水火棍過來,將陳劍臣擋住。
那邊蕭寒楓渾渾噩噩,渾然沒了魂魄般,被師爺捉起手腕,醮了紅泥,已在供詞上畫押了。
第兩百一十一章:法子“愚蠢!”陳劍臣心裡暗罵一聲,但眼下身在公堂卻無計可施,這許知府擺明就是一位剛愎自用的官員,以青天自許,好判案且武斷;而蕭寒楓呢,屬於典型的一個書生秀才,缺乏閱歷經驗,被認作殺人兇手時便亂了方寸,再被愛慕的女子當堂指證,頓時六神無主,心喪若死了。
從陳劍臣的立場上看,他並不信蕭寒楓會做出翻牆入室去竊香偷玉的行徑,更遑論暴起殺人了。
再聯想到繡花鞋丟失之事,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很可能是有人撿拾到繡花鞋,於是拿著鞋子來到卞家,意圖通過此信物登堂入室,一嘗芳澤——此大前提是,那人必須恰好是知道繡花鞋所代表的涵義。
這個推測或有根據,不過當前許知府哪裡聽得進去?陳劍臣更沒有對應的身份進言,就聽到驚堂木一響,許知府喝道:“退堂!”有官差拖著蕭寒楓到牢房裡去了。
審訊完畢,圍觀的觀眾紛紛散去,口中議論不停,都在說“知人知面不知心”之類的,對於那卞家小姐,同樣沒有好顏色,指著脊背嘀咕:若不是她不守婦道,引狼入室,其父親怎麼會糊裡糊塗送了性命……這些難聽的言語如刀如劍,攢扎在胭脂的心坎上,嬌軀搖搖欲墜,幸而身邊有丫鬟扶持住,這才沒有當場暈倒。
“唉,寒楓也真是……”王復黯然嘆息,他與蕭寒楓情誼不薄,眼睜睜看著他認罪被收押,不免為之傷神。
那邊席方平一聲不發,這個時候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
人證物證俱在,蕭寒楓又認了罪,簡直就是鐵案如山了,相信稟告朝廷后,一個“秋後問斬”的判決逃不掉。
他們所能做的,唯有間或送點好些的飯食到牢房裡給蕭寒楓吃,聊盡同窗之誼。
“留仙,我們走吧。
”見到陳劍臣還站著不動,作沉思狀,王復便出聲叫道。
陳劍臣恍然醒覺,忽道:“拂台兄,你和方平且先回去吧,我想到處走走。
”王復腦海靈光一閃,問:“留仙,莫非你還有法子救寒楓出來?”陳劍臣面露一絲苦笑,含糊地回答:“儘力而為吧。
”他倒不是想做救世主般的爛好人,不過蕭寒楓乃是他的同窗,彼此多有來往,一向相處融洽,總不能就此袖手旁觀,目送他蒙冤而死而不救。
心道:如果蕭寒楓沒有認罪就好了……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否定——按照剛才的情況,蕭寒楓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如果不認罪,立刻就會棍棒加身,把他痛打一頓。
而以他的身子骨,只怕十餘棒下來人就暈了——人暈了,最後還不是任由別人擺弄?摁手印再簡單不過。
這就是“屈打成招”。
這般的審訊方式在天統王朝可謂濫觴,上得堂來一拍驚堂木,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吃一頓棒子再說。
蕭寒楓得以免於此刑,還多得他的秀才身份,是個讀書人,又沒有掙扎,許知府才沒有真正的命人開打。
“莫非留仙還有什麼計謀,何不說出來參詳參詳?”王複眼眸掠過一抹喜色。
席方平也露出了關注的表情——他對於陳劍臣,可是很有信心的。
陳劍臣搖搖頭:“如今心中紛擾,沒有頭緒。
”對於他的神神化化,王復和席方平都深有體會,於是也不追問,一抱拳,結伴回書院了。
“公子,你覺得蕭公子是冤枉的嗎?”一直不吭聲的嬰寧開口了。
浙州一行,她對於蕭寒楓也頗有好印象。
陳劍臣微笑道:“嬰寧你覺得呢?”小狐狸微一思索:“蕭公子雖然畫那些羞人的畫,不過嬰寧還是覺得他謹於受禮,不像那窮凶極惡之徒。
”陳劍臣道:“或者人不可貌相呢。
”嬰寧一怔,隨即嗔道:“公子又來套我的話了。
”咬了咬紅唇,她卻是知道陳劍臣心中已有定斷了。
陳劍臣呵呵一笑。
“嗯,那公子想如何入手?”陳劍臣忽然手一指:“我想找她談一談。
”他所指的方向,就見到蒙著面紗的卞家小姐胭脂,由一個丫鬟陪著,正慢慢的順著街道小步而行。
“這位姑娘有禮了。
”很別捏的搭訕方式,不過入鄉隨俗,為了避免被人一照面就認定為瘋子,該做的禮儀不可或缺。
胭脂一愣神,打量著眼前這位身材異常挺拔,但又作讀書人打扮的年輕書生,雖然對方眉目俊朗,帶著一種陽光般的微笑,很能給予人好感。
只是她家中正逢巨變,父親喪身,又被別人指著脊背非議責備為“招蜂引蝶”的禍首,當下見到不認識的陳劍臣擋在身前,很自然就把對方歸類為那些覬覦她容貌的登徒子行列了,秀眉一蹙,感到十分不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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