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個房間都有兩具或者幾具已經僵直的屍體,這些人死在最快樂的時候,甚至臉上還帶著些許笑意。
趙岳山從頭涼到腳,他黏在地上,鞋底彷彿已經化開和地板合為一體。他不能再回到大門前,只能站在走廊里,看著那扇大門緩緩打開。
男人低著頭出現在門前,室內略帶腐朽的腥味和室外新鮮的血味融合,刺激的趙岳山乾嘔了兩下。
他蹲在地上捂著肚子,臉色蒼白眼眶充盈生理淚水。
腳步朝他靠近,他不敢抬頭看看這個許久沒見的人,畢竟上一次他還那麼趾高氣揚,現在卻淪為了砧板上的魚肉。
一把篆刻精緻花紋的銀色小刀轉瞬貼上他的下頜。嫩肉被積壓到變型,疼痛讓他不得不抬起頭,對上男人那張染著鮮血的臉。
蕭烈的眼前飛濺上不少血珠,透過一片通紅是仰視著他的驚惶目光。
緊接著他突然笑了,欣賞驚恐和絕望是他的精神食糧。另手撫上肩膀,刺激著那道親生母親親手刺上去的傷疤,漆黑的瞳孔卻在笑容間越發陰鷙。
手指靈活輕動,小刀從下頜移動到臉上,一用力,便多出一道漫血的傷口。
“唔”
大門是關著的,蕭烈進去之後便反手帶上了。
外面的人貼在門上聽聲音,只聽到一些低沉的吼叫。
“先生會不會有事?”
不知是誰問的話,話音將落門就開了一條細縫。離大門最近的幾個人最先發現,他們眼光一亮,未久沖了進去。
房間里的那些男女早就被他們殺死多時。這些人並不無辜,他們不可能沒見過趙岳山。可是沒有人向蕭烈彙報,便是違逆。
凝固的血液帶著腐味,即便是見慣了血雨腥風的人,也被從四面八方不間斷襲擊來的氣味沖的直晃蕩。
有兩個人捂住口鼻,強忍著不作出噁心的動作。然後在四周尋找,在離門口幾步遠的地毯上看到一塊顏色依然靚麗的血跡。
“啊”
沙啞絕望的低吼,與剛剛在門外聽到的一般無二,只是裡面充斥著的絕望更強烈。
樓梯的拐角處,男人長身靠立在牆上,兩指正夾著染血的煙蒂。
地上的人以極其扭曲的姿勢側躺著,兩條手臂向後彎折已經超出了正常人的幅度。他臉皮被劃出無數不規則線條,黃紅相纏的液體不斷洇進地毯。
“都,都是都是她和常朔談的,我,我只知道這些了”
他說的都是實話。然而蕭烈嘆了口氣,吸進肺里的煙氣燃燒了血液,辛辣混合腥甜,一股血色攀上他的眼底。
“你真是沒用。”
語落,剛才讓他皮開肉綻的那把小刀便又按上他,只是這次是咽喉,甚至還留有他的溫度。
“別,別!”他忍著身體的劇痛向後挪動,險些摔下樓梯。
“常朔一直在找那個傻丫頭,那天他去找你也是因為心煩,他真的一直在找她!”
忙不擇路下的唯一選擇,趙岳山所知道的不多。
但所幸的是這一句止住了男人繼續用力的動作。利刃悠哉在指尖轉了一圈:“繼續說,為什麼要找?想滅口?”
“常朔常朔心情很不穩定,那次和你見完面回來他之前一門心思要搞死但後來也不提了。”
蕭烈一頓,眼前驀然出現那天的情景。
葉聞箏突然從一側跑出來擋在他們兩人中間,流著淚告訴對面手臂已然顫抖的男人他可以永遠做常朔,葉景庭已經死了。
然後常朔就真的放下槍,向前蹭了一步朝她伸出手,卻被女孩一下躲開。
他眼看著,卻沒阻攔。因為他分明看到那隻手,是想拂掉沾在女孩濕潤眼尾的髮絲。
“當——”
手裡的刀子掉在地上,彷彿扔掉燙手山芋那般。
他被仇恨刺激的失去了理智,此時像是如夢初醒。眼中精光一閃,猛地轉過身——
“小院子那邊有多少人?”
“不多,葉夫人怕嚇到冉冉小姐。”
男人在下一秒繃緊了下頜,眉心皺得仿若刀刻,拳頭狠狠砸在牆上。
“回去!”
一身黑衣的人恭恭敬敬拉開車門,纖長的白腿落在地上。然後清麗姑娘走到小庭院門前,不用敲門顧疏桐就為她打開了門。
“正好,你看她一會兒,冉冉要用的東西都放在這裡了。”
顧疏桐和葉城出了門,冉冉聞著葉聞箏身上的花香味,一陣沉默。
“姐姐,我們去花店好嗎?”
水靈靈晃動的大眼睛讓葉聞箏不忍拒絕,她看了眼門外,點了點頭。
小姑娘心花怒放,蝴蝶似得在葉聞箏周圍飛來飛去。她一陣嘆息,帶著人上了車,車子卻遲遲不見發動。
“怎麼不走?”
坐在前面的司機帶著帽子,帽檐擋住了眼睛,他聽了葉聞箏的話也久久未動。
葉聞箏下意識看了眼窗外。
車窗開著,微風拂過野草梢頭,點綴在其中的粉紫兀自顫動,匯入耳中的除了樹葉相擁的窸窣之外再無其他。
靜謐美好,卻也靜的可怕。
“我們要出去,打開車門。”
她語氣冷了幾分,在蕭家待久了未免染上蕭烈的凌厲。
可前面的人依然不動。
未幾她倏然張大眼眸,總算明白了這股不尋常是哪來的。
——這人沒在動,甚至連呼吸的幅度都看不到。
思忖幾秒,心跳愈烈。
手指顫抖前伸,一把掀開他的帽子。
“啊!”
藏在帽子下的眼睛向上翻著,鮮血充盈得黑眼球都要蓋住,兩個完完全全的血窟窿。
“姐姐,姐姐”
身側的傻姑娘被嚇呆撞進她的懷裡。手掌下不停顫動的絨發讓她打消了退縮的念頭,那天面對蕭烈兩個叔叔的勇氣又一下被激發出來。
目光緊盯著牆角,趙秋妍終於悠悠然出現。
“好久不見啊。”
車窗外一張猩紅的嘴唇在蠕動,吐出幾個溫吞吞的字。然而目光卻陰寒,槍口落上她已然滲出汗珠的額頭。
“和我走,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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