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您。”
少年站在灰色天幕下,潔白的襯衣包裹著清瘦的身材,顯得有些肥大。過了一天一夜之後他依然滿目傷紅,清雋的眉眼腫得像桃子,眼圈周圍的皮膚已經被他給擦破了。
他委屈的模樣和傻姑娘幾乎重影,常朔捏著領口,壓下心頭為數不多的那點憐憫,輕輕勾起唇朝他示意。
“節哀。”
蘇傑只讓他送到車站,這次他不用再發尋人啟事,也不會再有人找他的麻煩。少年看著車尾燈一路遠去,視線里忽然多了些纖細的絲線。
下雨了。
他仰起頭,人群不斷掠過他。很冷,可一個人不敢回家,不知該如何面對父母。
是他的錯,如果他沒離開,姐姐就不會被人帶走,更不會死。
他在站台靠了很久,久到睫毛積上一層厚重雨珠,久到襯衣完全濕透,勾出青澀的身體輪廓才起身,走向和車燈相反的方向。
今天是整個秋天溫度最好的一天,常朔有看過天氣,只此一天,之後就會逐漸轉冷,再想找秋天的景緻就不容易了。
出門不久的必經之路上迎來幾位不速之客,他倏然壓低了眉骨,看著熟悉的車牌號一陣壓抑。
“二伯。”
兩輛車子將要擦身而過,又一起停穩。車窗降下,他朝著對面喚了一聲,便有個中年男人從陰影中移動到窗邊,微微發福的面目冷凝,兩人隔空對視,打量他未幾輕輕哼著。
他本來是要帶傻姑娘去秋遊的,可是卻又返回了常家,聽著二伯對他說些不咸不淡的話。
男人時不時看錶的樣子被常峰看在眼裡,有些傳言他已經聽說,看著坐在椅子上狀似高高在上的男人他很不滿,語氣也沒平時那麼客氣。
“小朔,是不是該娶妻了?”
男人停住手指尖的動作,側過頭斜睨下方的人。
常朔一點都不奇怪,傻姑娘在常家住過,這房子里的人各懷心思,所有人都盯著她的肚子,被常峰知道不稀奇。
“我有個——”
“我還有事。”在常峰說出重點之前掐斷,接下來的話是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您自便吧。”
常峰面上顏色瞬間換了幾波,常朔越過他離開,只心疼被他浪費掉的時間。
小院子里的魚池邊,女孩正蹲著餵魚。如鏡似得水面映著嬌顏的輪廓,一把魚食撒下去引來了諸多錦鯉,肥碩的身體把玉面攪開,邊緣波光粼粼。
“冉冉。”
女孩眼前一亮,甩著手上的水。心念一早晨的男人站在身後不遠的門口,一身藏藍色西裝筆直,眉眼和曦光相融,手裡拿著一束帶水珠的玫瑰。
他好像走得急,胸前急促起伏,薄薄一層衣料幾乎快要包不住線條張揚的肌肉。
“哥哥。”美目搖晃著,水光將要滿溢出來,她嘟起嘴:“抱。”
她生怕他不來了,朝他伸出兩隻手臂,毛線裙很顯身材,也讓小腹看起來更鼓。
聲音軟得像沾了糖渣的糯米團,暖化了男人眸子里的霜毸。他瞬間忘了常峰的事,一手繞過她腿窩將人抱起來。
身材嬌小的姑娘在男人懷裡確實像個小孩,她的小腿來回晃蕩,懷裡抱著常朔剛剛塞給她的玫瑰花。她愛極了眼前的人,素手撫過他清朗眼睫,男人眼前黑了,下巴隨即印上一枚溫軟唇印。
“哥哥,我們要去哪啊?”
男人笑彎了眼睫,看著面容酣紅的小人兒反親了回去,親到她眯著眼睛躲,櫻唇都被蹂躪到發紅。
“帶你出去逛逛。”
又掂了掂她。
“沉了,早晨吃了什麼?”
傻姑娘的心性與小孩子無二,常朔和她說話都是用半哄半誘惑的語氣。葉聞箏剛好從屋裡出來,聽到他用這種聲音說話渾身一抖,奈何冉冉真的在掰著手指和他講話,她只能當沒看見。
常朔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見,和顧疏桐說好便將女孩帶走。
只有他們兩個,自十七歲回到常家開始他便不記得有這樣輕鬆散步的時候了。
他牽著女孩的手走在只夠行人經過的窄路上,雲市有個情侶都喜歡去的公園,他們兩個走到門口,發現那些學生裝扮的人都在偷偷斜視他,他才知道自己今天這身衣服穿的有多傻。
女孩憋久了,走在前面還緊握他的手,眼中盈著逃過罅隙的光影。
她穿了外套之後擋住了肚子,根本看不出是懷孕四個多月的人。嬌養了些日子之後容顏越加精緻,目光又清靈,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看她。
常朔有些後悔帶她出來,可幾次想離開的念頭又被姑娘笑臉打消。他擁著她的肩膀,把她整個身子局限在自己的包圍之內,不讓別人看她的模樣。
“沉嚴,你看那女孩。”
一天沒有笑模樣的男生被宿舍的其他人同情,那人想找點能轉移他注意力的事,正好看到遠處走來的瑩瑩身影。
真漂亮,就是身邊的男人礙眼,不過不影響他們欣賞美。
沉嚴的肩膀被人勾過來,本來沒想看,卻被強扭過頭去。
原本漠不經心的眼神瞬間怔住,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就在前天他還接到了小傑的電話,說清冉已經不在了,可是此時此刻正站在馬路對面拾起落葉的人又是誰呢?
“清冉......”
身邊的男生還沒聽清他的喃喃,下一秒,都來不及拉住他,人便利箭似得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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