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北辰宮門外。
馳槊和拾壹兩人都是一席黑衣,和面前一眾白衣仙人大眼瞪小眼。
馳槊心裡暗道:要不是我們兩個受傷未愈,犯得著費這事嗎?
他這人會打架,會罵人,就是不會說軟話,更不會求人,特別現在要求的還是和自己有仇的仙界。
拾壹就更是了,這六界中大概也只有在葉歡面前,他的話能超過五個字。
可夜歡不能等了!
想起那團即將熄滅的魂火,拾壹把心一橫,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麼生硬,道:“瓊瑤草,在哪裡?”
一旁的馳槊扶額,他覺得拾壹這話說的好像是來搶劫的,覺得十分不妥,眉頭緊皺,猛地想起許久之前君無涯為了葉歡來幽冥城求葯時的模樣。
心裡嘆了句風水輪流轉,學著那人的模樣,挺了挺脊背,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說道:“在下冥界幽冥城馳槊,我妻子病重垂危,懇請贈瓊瑤草救治。”
他並沒有介紹拾壹,主要是覺得一下說出兩個人的身份有點壓人,而且拾壹之前也跟仙界頗有過節,怕對方為此不肯見他們。
守門的一眾仙族頓時瞪大了眼睛,他們都是些低階仙童,從未出過仙界半步,年紀也都不大,所以只聽說過有冥主馳槊這麼個人,卻從未見過。
在他們的印象里,馳槊應該是個喝血吃肉惡鬼一般的人物,所到之處無不是伴隨著災難和殺戮,沒想到居然也是長得人模人樣,會行禮、會客道的。
一個膽子大些的仙童上前一步,道:“冥主大人,仙尊正在閉關,不便見客,您要是有什麼事還請等仙尊出關之後再來。”
顯然這答案在馳槊的意料之中,他繼續說道:“既然仙尊正在閉關不方便見我們,那能否請通傳四位長老?”
還不等那仙童回話,就見一個仙童急急忙忙踏雲飛來,落地之後對馳槊深施一禮,道:“冥主大人,四長老有請。”
因為有求於人,馳槊和拾壹兩個人都走的相當規矩,姿態放得很低。
兩人被那名仙童帶到一間偏殿里落座,又有仙童將茶水倒好放在兩人面前,撂下一句“客人請稍候”,便不再吭聲,退到一邊。
兩人自然是沒有閑情品茶,強壓著自己焦躁的心情耐著性子等人。
就在他們以為對方會給他倆一陣下馬威的時候,一陣被刻意放重的腳步聲傳來,兩個人心裡一喜,急忙看向門口。
四個長老從外面走進來,為首的青龍長老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樣,白虎長老一看到拾壹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他的目光漠然從他臉上掃過,幾乎沒有停留,緩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沒有主動打招呼。
而朱雀長老一直是火爆脾氣,一見拾壹眼中已經翻湧起了怒氣,無奈場合不對,他只好壓著怒火,一屁股坐進了椅子。
反觀玄武長老卻是臉帶著一絲歉意,沖著兩人露了個笑容。
青龍長老客氣的示意兩人喝茶,兩人不好推辭,於是沒知沒覺的端起來喝了一口。
誰知白虎長老此時卻怠慢地開口道:“我記得二位從來不是仙界的朋友,如今大老遠地趕來,可謂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什麼好心,且說出來讓我們聽聽吧。”
要是放在之前,馳槊絕對會直接掀桌子走人,可是現在他只能忍,於是壓著火氣將門口的話重說了一遍。
誰知白虎長老將茶杯放在一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冥主這話說的輕鬆,那瓊瑤草乃是仙界神草,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不然魔王殿下也不會來仙界那麼多趟了,還打傷我仙界那麼多弟子了。”
不知為何,冥主和魔王明明都是尊稱,偏偏到了白虎長老的嘴裡一說就統統變了味道,聽著十分刺耳。
拾壹面不改色,道:“我認罰便是。”
他目光平靜的看著眾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反而讓準備發難的白虎長老一時不知如何找茬。
旁邊的朱雀長老冷哼一聲,道:“誰不知道這位魔王有不死之身,這幾百年中你傷我仙界弟子無數,因你而修為盡失,被貶下人界的不下百人,怎麼你一句認罰就算了?”
這句顯然就是在沒事找事了,可拾壹和馳槊卻都不能對抗,齊齊沒有說話。
他們兩個很清楚,首先,葉歡的傷等不到君尚清閉關出來,其次,他們兩個身上的傷都沒好,是在不適合在這時候撕破臉。於是,這兩人來之前已經決定了,收斂所有的脾氣,只當是兩隻萬年老龜,無論對方如何對自己,只要給他們瓊瑤草,他們都能忍。
一旁的青龍長老和藹的道:“我們也都聽仙尊說了,如今天劫降至,之前種種都是前塵,六界合力抵抗天劫才是正事。”
兩人一聽似乎有門眼睛都是一亮,可隨即他們聽青龍長老道:“可惜,當初紫陽仙尊仙逝之時天降大火,將那瓊瑤草田燒了個乾乾淨淨,近千年的時間都沒有再長出任何一棵。”
“什麼!?”馳槊只覺得一盆涼水都頭澆下,他皺眉道:“仙界早已經沒了瓊瑤草?”
青龍長老點頭道:“不錯。”
一旁的玄武長老也跟著解釋道:“不是我們不想幫兩位,只是,我們也真的是無能為力。”
若是此時在這的白澤或者鳳青言,定然就會看出這四個老傢伙無非是想耍耍威風,要些承諾之類的,也好對付,可偏偏今天來的是心眼最實和比較實的兩個。
拾壹只覺得胸口一空,已經上了四個老傢伙的道,心道:怪不得來仙界這麼多次都沒有找到過瓊瑤草的半分消息,原來那東西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而馳槊雖然知道這四人是在刁難,卻一時想不出對策。
青龍長老見兩人突然不說話了,道:“不如二位先行回去,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吧!”
拾壹木然的站起身,連禮都不記得行,晃蕩的要往外走,卻只聽身後“噗通”一聲,他猛的轉過頭去,就見馳槊居然雙膝一彎跪在了四長老面前。
拾壹的眼睛驟然睜大,他記得葉歡和自己說過,馳槊這人屬於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前世寧可揮著弒神槍和仙界眾人拚命,也沒服過軟,就是死都要站的筆直,而此刻,他卻對著自己的仇人就這麼跪了下去。
作為男人,拾壹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動容,他知道,這人此刻態度放得有多低,葉歡在他心裡就有多重。
四大長老無一不被馳槊這一舉動嚇的站起身,所謂“士可殺不可辱”,作為活了這麼多年的人精,他們怎麼會不知做人留一線的道理,如今要是他們堅持不給,怕是那葉歡有個叄長兩短,這位冥主便要將所有過錯都算到仙界的頭上,這個鍋他們可背不起。
青龍長老急忙蹲下身子雙手去扶馳槊,道:“冥主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馳槊一看對方這個姿態立刻知道對方一定有存貨,索性把心一橫。他看著面前的青磚,牙關緊咬眼圈泛紅,艱難的道:“歡兒她等不得了,請長老賜葯。”
說完,他一彎腰,頭重重的磕在了仙界的地面上。
這一聲幾乎是磕在了拾壹的心頭,他二話不說,雙膝一彎也跟著跪了下來,四大長老頓時嚇的魂飛魄散。
他們無非是想擺擺譜,挽回些之前丟掉的面子,沒想到居然兩人逼成了這樣,一時有些下不來台。
一旁的玄武長老急忙打圓場,道:“二位也太心急了,剛剛大哥他沒說清楚,葯田是燒了,不過我們還有些之前晾乾的草藥,你們若是不嫌它年月太久藥效不足,就請拿去給尊夫人吧!”
聽到這話,馳槊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於是四個老頭兩人架一個,總算是把兩人給扶了起來。
青龍長老急忙喊來仙童去取葯,那仙童手腳極快,轉眼就捧著一個錦盒飛了過來。
青龍長老將盒子交給馳槊,道:“老朽年紀大了,說話說不清楚,見諒啊!”
馳槊和拾壹沒有時間和他們廢話,道了聲謝便拿著葯離開了。
青龍長老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伸手擦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看來這天地間的痴人不止尚清他一人啊!”
一旁的白虎長老目露凶光,道:“那便更留不得了。”
朱雀長老點頭道:“若是不除掉這個蠱惑眾生的狐狸精,怕是這六界又要如千年前一般,遭受一場大劫了。”
“還是要徐徐圖之啊!斷斷不能讓這些男人將矛頭對準我們仙界,不然我們便是仙界的罪人了。”玄武長老道:“若是那些墮仙能將她除去,惹得他們兩敗俱傷,可是上上之舉了。”
其他叄人眼前一亮,就聽玄武長老繼續道:“那葯煉成便需要七七四十九天,服下后更是需要一年的時間才能將魂魄修復完成,期間那顆飽含六界靈力的元神簡直就是六界中提升修為的極品丹藥。若我們現在就將此消息放出去,不單那些墮仙要去奪,就是那些妖修魔修也定然是要去搶上一搶的。這不就一舉兩得了嗎?”
白虎長老連連點頭,道:“此計甚妙。”
朱雀長老也豎起大拇指,道:“四弟果然算無遺策。”
叄人說完便告別青龍長老,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這時,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從門口走進來,看到心事重重的青龍長老笑盈盈的問道:“他們叄個興高采烈,為何只有師弟你一人憂心忡忡啊?”
青龍長老微微皺起眉,道:“師兄,你是知道的,當年我就反對過紫陽的所作所為,你我都是一路看著尚清過來的,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想,當年若不是紫陽他一意孤行,非得要拆散夜歡與尚清,最後更是對九溪起了殺心,也不會有後面的種種,如今我們又重蹈覆轍,不知是福是禍啊!”
那老人呵呵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師弟你也不要太過掛心了。那孩子既然當年沒事,如今也不會有事。”
青龍長老點頭道:“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