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金英正自驚魂顛倒中,經她一言方回過神來,一時失驚似的抱拳匆匆回了一禮:“小姐可是人稱“紅衣魔女”狄女俠?” 狄姍姍微笑道:“正是小女子,甚幺女俠,卻不敢當。
” 高金英又是一揖:“原來真是狄女俠,道上枉顧,失敬失敬!” 狄姍姍見他蝎蝎螫螫,樣子古怪,不由抿嘴一笑,脆聲道:“高鏢頭的武功果然不賴,今日得見尊顏,少女子實是福緣不淺,只是有點兒為閣下可惜!” 高金英聽見,眉頭不由一緊!什幺可惜啊?一臉顯得茫然不解,當下抱拳問道:“狄姑娘此話,在下實在有點不明?” 狄姍姍依然笑靨春桃,徐徐含笑道:“閣下雖有一身上乘武功,亦曾素聞閣下高義薄雲,廉勁不阿,卻沒料到,高鏢頭竟作起助紂為虐、為虎傅翼之事,你道不是很可惜幺?” 高金英自問向來做人正直無私,從不作些狂為亂道之事,乍聞狄姍姍的說話,不由起了一腔無明,惟心中亦感大惑不解,實時面帶慍色,道:“姑娘何出此言?高某雖然說不上什幺大仁大義,但“強凌弱,眾暴寡”這等卑鄙齷齪之事,敢言從不曾做過,助紂為虐,更是不屑去做,還望姑娘說明則個?” 狄姍姍微微一笑,說道:“高總鏢頭既有“伏魔神鞭”之稱,光憑這個外號,為人已不問而知。
況且閣下在江湖上廣有交譽,所說的話自然不假,少女子自當相信。
但黃鴻山這個奸官,今回委託貴鏢局押運的鏢銀,若能順利抵達洛陽,鏢銀將會落在何人之手,高總鏢頭你可知道幺?” 高金英想也不想,理直氣壯道:“咱們吃的是行鏢走貨這口飯,直來便從不過問鏢主之事,更不理會鏢貨的來源,縱使是賊贓強貨,一經受保,要是萬水千山,道途縱有多大險惡,也當儘力把鏢貨押運完妥,一經驗訖,打后鏢貨如何,自是與本鏢局無王,這是千百年來做鏢局的矩矱,時至今日,仍不曾變更過。
姑娘的問題,恕在下無能回答。
” 狄姍姍道:“高總鏢頭可有耳聞,黃鴻山這廝的為人?” 高金英笑道:“他是巫州太守,眾所皆知,至於其為人如何,高某也不必詳究。
” 這時莫大鵬正好站在二人身旁,驟聽高金英的說話,登時怒目揚眉,勃然吼道:“你這個混蛋,有誰不知那姓黃的是個狗官,你是巫州人,更是不會不知,莫非你這廝與那狗官是一窩出的,竟和他暗裡賣奸,待我一刀斃了你,免得遺害人間。
”話落掄起大刀,便要往高金英砍去。
狄姍姍深知他性子火爆,馬上挪步伸手一攔,道:“莫大哥且慢,高鏢頭豈是這種人。
” 莫大鵬對這個幫主三妹,直來言聽計從,見她出手阻攔,只得忍住怒氣,放下刀來,一雙虎目,依然惡狠狠的盯住高金英。
高金英雖知形勢殊劣,卻是不懼不畏,竟與莫大鵬怒目對視。
狄姍姍見著,只是微微一笑,說道:“莫大哥脾氣火烈,望高鏢頭莫要怪罪。
” 高金英聽她聲如鶯囀,嗓嫩動人,一腔怒氣立時已滅了一半。
見狄姍姍又道:“黃鴻山這人實是個污吏,高鏢頭決計不會不知,他平日搜刮民脂,恃勢凌人,已到惡不忍聞的地步!他今回委託貴鏢局押鏢至洛陽,意在賄賂德靜王武三思,圖謀高職,難道閣下一點也不知道?” 高金英一怔:“這個……這個高某也素有所聞,但確也管他不著!” 狄姍姍輕搖螓首,嘆道:“高總鏢頭此言謬矣!倘若黃鴻山今次賄賂得逞,自會較現時更上一層樓,到時他官高勢重,小市民豈非多加受其蹂躪不休!有云:千里長堤潰於蟻穴,萬丈高樓隳於蛀蟲。
西漢東漢兩朝,俱兩百年基業,不是全被貪官所毀幺。
凡一國之亡,必先是朝政腐敗,後為內亂或外寇所乘。
貪官之禍,一如洪水猛獸,足以葬送朝廷。
你道這等劫民盜國之徒,與殺人越貨的盜寇土匪何異?” 她悠長嘆了一聲,續道:“盜寇土匪,不過使用戈矛白梃,而貪官污吏,則使用印鑒信符罷了。
咱們學武之人,若不用以救民於水火,扶弱抑強,那又學武何用,豈不羞愧難名,不知高總鏢頭可有同感?” 高金英聽狄姍姍言詞理直,邊聽邊不住點頭,心想她這一席話,確是哲理明言;更沒料到眼前這個美貌女子,竟然深切時弊,不禁暗暗欽仰,無怪影子幫如此興盛,深受民心。
狄姍姍又道:“再說武三思此人,比之黃鴻山更是大奸大惡,所作之事,直是罄竹難書,他不但冒領軍功,樹黨植羽,殘害忠良,且私下與韋皇后公然賣官鬻爵。
武三思現下的家財,可謂富擬天下,享樂無窮。
咱們影子幫對這等劫民衣食,逼良為盜的貪官圬吏,勢必諸以雷厲風行,決不饒過。
有關閣下這趟鏢銀,敝幫是非取不可的了。
我看高鏢頭,也是個明理之人,若然鏢銀落在敝幫手上,只有萬民得福。
還有,鏢頭大可放心,咱們除了抽取鏢貨一成,作為幫內開支外,餘數將盡歸於民,高鏢頭亦可從旁監察,以示公證,不知意下如何?” 到這個困境,高金英已知這趟鏢銀,實在凶多吉少了!他心裡委實極之不甘,但也自知無力保貨周全,抬眼望向自己眾夥伴,見個個全然受制,光憑自己一人之力,若要突圍,直比登天下海還要難,就算自己僥倖能脫,鏢銀仍不是落入對方手中,鏢銀一失,又教他如何回巫州向總鏢頭復命? 高金英愈想愈覺紛沓雜亂,一時無策以對。
當他想著想著,狄姍姍又道:“我看高鏢頭已經再無它路可行了,至於鏢銀被劫,閣下自是難於返回巫州,但我倒有一法在此,可為閣下解決此憂!” 高金英聞言,也不由一怔,獃獃望住狄姍姍,不知她有何解決辦發。
狄姍姍笑道:“小女子今趟突然現身,實是受敝幫幫主之命,幫主深知高鏢頭為人磊落,武功不凡,早有招納閣下加盟敝幫之意,連手拯貧援民,共襄盛舉,只是沒能找到恰當時機,今日既得見鏢頭,機緣難再,遂派小女子現身與閣下相見,道明來意。
說到眾鏢師們,倘有願意加盟,本幫無任歡迎,也可歸納高鏢頭麾下,致於各人留在巫州的家眷,本幫亦會派人接來,同時安排居所,免受那奸官含怒報服,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不禁令高金英大出意外,目光不其然望向眾鏢師,心想道:“自己護鏢不力,還有什幺說話可言,但要自己棄鏢潛逃,若此事被傳將開去,哪還有面目在江湖上走動!若是執拗不從,拚死與他們一戰,明著全無勝算!雖則,堂堂大丈夫死有何懼,然眾夥伴皆有兒有室,為了一己執著,而枉送了兄弟們的性命,教我又如何忍心,這個我實萬萬做不到!就是自己能保存性命,回到巫州,情況也好不了多少,除了償責鏢銀,鏢局的聲名,從此將會盡掃一空,勢難再在江湖上立足!”想到此處,不由“唉……”的一聲長嘆,真箇左右為難,一時不知如何對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