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她喜歡她,故而她過得好,她不來攪擾,她有難處,她不顧風雨地來幫她。
真令人感動。
可是並無用處,她已是……明蘇思緒斷開,在有婦之夫與有夫之婦間略一踟躕,堅定地選了有婦之婦。
她已是有婦之婦了。
明蘇已在腦海中走完了整個過程,玄過方迷惑問道:“求殿下賜教,好讓小的知曉有何大事。
” 明蘇瞥了他一眼,皇后,一國之母,喜歡她,這難道還不是大事? 但她不說,她雖心有所屬,回應不了皇后,但也不會將她的心意說與旁人,使她遭旁人議論嘲笑。
給了玄過一個不要多言的目光,明蘇舉步前行,心中依舊是亂,可步履卻不知不覺間輕快起來。
直至到了宮門處,遇上了程池生。
三年不見,程池生仍是那般蒼白的臉色,好似死人堆里掙出來的惡鬼一般。
明蘇見了他,倒是笑了一笑,前幾日聽聞他任期滿了,要調回京城,她還不信,沒想到他真敢回來。
程池生原在馬上與 家僕說話,見她自宮門中出來,神色便有些難看,忙下了馬,行禮道:“微臣見過信國殿下。
” 明蘇止步,瞥了他一眼,玄過察言觀色,上前喝道:“見了公主,為何不跪!” 地上是厚厚的雪,又立著守門的禁軍,這些禁軍原本俱是程池生的麾下,見此都有些不自在。
程池生咬了咬牙,跪地再拜:“臣拜見信國殿下。
” “程將軍怎地回京了?外頭待著不好?”明蘇唇畔噙著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四下眾人皆在瞧,程池生忍耐著,回道:“為陛下效力,在哪兒都一樣。
” 明蘇不咸不淡地哦了一聲,又佯做驚訝道:“大冷天的,將軍怎還跪著?行這樣大的禮?” 膝蓋壓在雪上,確實冷得厲害,程池生一面起身,一面道:“多謝……” “怎麼就起來了?孤何時命你起身了?”明蘇笑道。
程池生只得又跪了回去,額頭兩側青筋暴起,顯然是在隱忍怒氣。
明蘇看到了,冷笑了一聲,御者將公主車駕趕了過來。
明蘇又瞥了他一眼,舉步而去。
回到府中,玄過有些擔憂,勸道:“殿下如此行事,必教程將軍記恨,何必……” “我不如此行事,他也記恨。
”明蘇淡淡道,“橫豎都要記恨,不如聽我的,讓我暢快了再說。
” 的確如此,玄過自是知道,殿下自得勢便一直與程池生過不去,三年前將他排擠出了京,去了邊城守關。
三年過去,程池生竟又回來了。
這梁子自是越結越深。
玄過知曉為何殿下與程池生結怨,也不敢如何勸。
明蘇喃喃自語了一句:“程池生是為他辦事,他卻由得我羞辱他,不肯保他。
哪怕只是稍稍抬手一護,我又何至於如此相欺。
” 玄過知她說的是誰,垂下頭去,不敢出聲。
“當真薄情。
”明蘇淡淡道。
玄過愈加不敢言。
明蘇忽覺無趣。
她欺辱程池生,是總覺得,若不是他一路追趕,苦苦相逼,興許她就不會被阿宓丟下了。
可她又明白,程池生不過是條奉命辦事的走狗罷了。
“盯緊他。
”明蘇吩咐道,“他必會另尋一主。
” 玄過回道:“是……” 明蘇去了內書房,書案上放了一疊請帖。
投入府上的帖子皆會經家令之手,要緊的方會送至她的案頭。
明蘇揀起上頭幾封,掃了一眼,倒有些意外。
是御史大夫府上行宴。
御史大夫是一老臣,與諸皇子皆無往來,與她也無往來,這兩年已很少在朝上出聲了,府上也極少宴客,怎麼今番來請她過府? 明蘇心道,興許是有些頭臉的都請到了。
便將請帖放至一旁,打算到時走一趟便是。
今日遇上了程池生,難免想起些往事,她心情便不大明朗。
縈繞在她心頭多年的困惑,又浮現了出來,陛下究竟為何,要殺太傅一家。
自她記事起,不論是朝中還是私下裡,都從未見過陛下與太傅意見相左。
她琢磨了許久,起頭自也嘗試去查,可宮中陛下看得緊,她全然無法插手,且一些興許知曉內情的宮人,漸漸地都消失了,她想查也無從查起。
不過這一年來,陛下漸漸鬆懈下來,且如今宮中有皇后,再入手去查,必會容易些。
只是想到皇后,明蘇便有些遲疑了。
她發現了,她對皇後果真是不同的。
原以為將那些美人叫到身前仔細看過,確定她對與阿宓相像之人,一絲漣弟都無,便可安心了。
誰知入宮一趟,反倒更是心慌。
她對皇后總是會心軟,發覺皇后喜歡她時,她雖無一絲動搖,可隱隱間卻有些高興。
明蘇禁不住怨怪自己,又很害怕,害怕真的變成一個見異思遷的壞人。
她自袖中取出金簪,緊緊地握在手中,彷彿如此,便能使自己鎮定一些。
過了良久,她低頭對著金簪說道:“我不去見她了。
” 她認真地許諾,“有什麼要事,令底下去傳話便是,我不見她了。
” 只要不見,那就無事。
明蘇這般想著,卻仍是不安,她對著簪子道:“你快回來啊……” 後面還有一句我不恨你了都已到了嘴邊,卻遲疑著不敢說出來。
又過半月明蘇未再見過皇后,她們半月不見,一月不見是常有的事。
皇后是七月入宮,而今已是土二月了,她們相見的次數加起來怕是不到土回,可這半月,卻是意外的漫長起來。
明蘇很迷惑,她依舊只喜歡鄭宓,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皇后吸引。
她很清楚她並未對皇后動心,可她卻管不住自己,不時地想起她,想她的目光,想她說的話,想她勸她多穿衣,想她沏的茶。
明蘇只能時常將金簪握在手中,輕輕地在心中回憶她與鄭宓相處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地堅定,鄭宓是她的信仰。
不久,賀州之事爆發。
楚恩命三子楚河全力相助,搜集了證據,顧入川那頭一面平亂,一面卻見災民越來越多,便協同楚河軟禁了安撫使,接過撫民一事。
如此一來,若是無法定安撫使貪腐之罪,顧入川與楚河便有擾亂賑災的大罪。
明蘇拿到了證據,一力維護二人,三皇子自也不肯退讓,維護他的人。
明蘇這邊證物證人具在,件件屬實,俱是鐵證,然而皇帝卻未採納。
三皇子見此,自是命門下彈劾 顧入川,順帶還將明蘇與他們掃成一黨。
明蘇倒是不怕,橫豎她的名聲也不好,她只是寒心,原來這朝上已不是已事實論罪,而是看皇帝的喜好,看哪一方勢力大,哪一方能使皇帝高興。
但她也不覺得氣餒,只是想著世道變得這樣壞了,她更不能妥協,她自幼學得的道理便是,要敢為百姓說話,要為萬民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