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L百合]晨昏GL(完結+番外) - 第56節

她說完,眼瞼微微地垂下了,聲音壓得低低的:“你沒有心,可我還是盼著你回來,我這樣卑下,你會瞧不起我吧。
” 然而,哪怕明知你會瞧不起我,會厭煩我,我仍是想要再看看你。
明蘇直起身,輕輕地舒了口氣。
半夜裡下起了雪,寂寥且難熬。
直至隔日醒來,雪猶未停,稀稀落落地飄著。
明蘇命人備車,她要入宮。
到了仁明殿,雪停了,明蘇站在大殿外,等著皇后召見。
這幾日大雪,皇后免了六宮晨省,此時殿中仍有來客。
應當是與皇后親近的妃嬪來問安了。
明蘇隨意想著,轉頭一看,看到一處屋頂。
平日里,從此處望去,是望不見那屋頂的,今日是那屋頂前的樹,枝上積滿了雪,將頂上的枝葉壓彎了些,方露出了一角。
那是她年少時念書的那座閣樓。
明蘇目光微凝,欲走過去瞧瞧,殿內走出了四名妃嬪。
那四人見她在外,似是意外,為首的是順妃,笑著朝明蘇頷首,道:“公主來了。
” 順妃入宮有些年月了,明蘇小的時候,還去她宮中討過糖吃,自然是相熟的。
明蘇也與她見禮,笑著道:“順妃娘娘。
” 後頭還有三位妃嬪,明蘇見禮時,掃了一眼,兩人眼熟,彷彿是嬪位上的,還有一位則從未見過。
那三人對明蘇便不敢如順妃那般熟稔了,紛紛與她行禮,明蘇便只頷首,神色淡淡的,那三人顯然有些怕她,見過禮便匆忙走了。
雲桑就在一旁看著,直至妃嬪們皆離去,方上前來,福了一禮道:“娘娘已在殿中等著殿下了。
” 殿內暖融融的。
乍一進去,還聞得見幾種交織到一處的香氣。
是那幾位妃嬪身上染得香料,天冷,風又大,她們用香便重了些,以致人走了,香氣倒殘餘在了殿內。
裡頭便有些悶。
鄭宓正覺頭暈腦脹,見她來了,也不等她行禮,便道:“不如出去走走?” 她被熏了許久,急於解脫之色全浮在了臉上,明蘇不知怎麼竟覺得有趣,笑道:“也好……” 她難得這般溫溫和和地與她說話。
鄭宓格外高興,行至殿外,又見天地皆白,雪色正好,便道:“雪停了,公主若無事,不如隨本宮往梅園賞梅如何?” 明蘇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娘娘好興緻。
” “你只說去不去。
” 明蘇想了想,道:“去……” 於是,二人便往梅園去。
宮中賞梅,自非一路看去便罷了。
若是皇帝來,必得有絲竹歌舞與美人作伴。
明蘇與鄭宓倒不致如此排場,只擇了一樹開得極好的紅梅,命人在底下煮了一壺酒。
酒香伴著梅香,白雪映著紅梅,意境也就來了。
地上鋪了厚厚的氈子,氈子上置了矮几,幾兩側可供二人跽坐。
宮人們皆被屏退了。
酒還未熱,倒是幾碟糕點做得精緻喜人。
明蘇沒什麼胃口,便未去碰,想起殿前遇上的妃嬪,道:“娘娘何時將順妃娘娘也收服?” “她自己來的,今日還是頭一回。
”鄭宓說道。
明蘇倒是沒想到,順妃是宮中的老人了,膝下育有九皇子,九皇子明申,年僅三歲,摻和不到兄長們的爭鬥中去。
且不論哪一位皇子獲勝,為顯仁愛,都虧待不了這幼弟。
故而順妃已是有所依靠,完全不必蹚入這攤渾水中來。
明蘇怪異地看了皇后一眼,道:“娘娘該不會是想扶持九皇子吧?” 鄭宓禁不住一笑,道:“我無此心。
” 無此心便好。
明蘇又想了會兒,道:“那幾位妃嬪似乎皆出身官宦,娘娘是欲借她們,與前朝聯繫?” 鄭宓點了頭。
明蘇嗤笑,將她識得的三人家世說了一遍,而後道:“皆非高官厚爵,怕是難以讓娘娘依靠。
” “非高官,卻皆是要職。
且他們在朝中為官多年了,面上不顯山不露水,甘於居卑位,誰知心中是何心思?”鄭宓望著她,好似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
明蘇垂下眸子,瞧了眼溫在壺中的酒,酒香似是濃郁了些。
“公主不覺得這朝廷亂了些?”鄭宓又道,“若是向來如此,倒也罷了,可五年前,卻還不是這樣的。
總有些大臣,口上不說,心中是不習慣的。
” 明蘇猛地抬眼,目光銳利。
她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在楚府聽外祖父說的那句。
“人老了,難免懷舊,朝中如臣這般,私下裡懷念的大臣,應當還有吧。
” 她目光尖銳,帶著審視,鄭宓卻是笑了,溫聲道:“你難得主動尋來,必是有事,說與我聽聽吧。
” 每回她不一本正經地稱她公主,只說「你」的時候,總透著些親昵。
明蘇便有些警惕,口中則將 來意說了來:“數月前,兒臣曾與娘娘提過,若有聯手之意,便派人往貞觀殿知會一聲。
數月過去,娘娘仍未遣人前往,莫非仍舊舉棋不定?” 她在後宮,要插手前朝之事並不容易,尋些小官,能成些事,但要成大事,卻是慢了些。
她遲早得尋一顯赫之人。
數月前,明蘇是見皇后興許堪用,於是隨口一提,而今,皇后已顯山露水,便不能同那時一般輕視了。
故而,她今日親自來了。
明蘇將來意說明,心下卻計量起皇後會開什麼條件,數月前她孤立無援之時,尚且待價而沽,不肯輕易投靠。
如今怕是,更難打動了。
“我願與公主聯手。
”皇后利落道。
明蘇一笑:“好……”說罷,等著皇后漫天要價。
不想皇后聽她說了好,便是笑了笑,提起酒壺,替她們各自斟了杯酒,先端起了一杯,道:“便以此酒為盟。
” 竟是什麼條件都沒有嗎?明蘇半是疑惑半是驚訝,端起了她的那一杯,與皇后輕輕一碰,仰頭飲下。
梅子酒,春日裡釀下的,不易醉,卻是酒香四溢。
皇后又斟了兩杯,卻不急著飲了。
杯中酒氣裊裊升起,香得好似能浸染整座梅園。
身旁那樹梅樹枝頭上的雪滑落下來,恰好落在明蘇頭上。
明蘇欲抬手撣去,身前那人卻先一步傾身過來。
明蘇下意識地後仰躲避,卻是遲了一步。
發上的積雪被溫柔拂去,那人身上有著土分淺淡的香氣,不同於梅香,不同於酒香,似是與她渾然一體。
明蘇懷疑是否久未飲酒,於是一杯梅子酒都足以使她微醺。
否則她怎會覺得皇後身上的香氣像極了阿宓的氣息。
分明阿宓從前從未用過這種香料。
興許是酒意上來了,她臉上有些紅,怔怔地望著皇后。
鄭宓坐了回去,指尖還帶著一片花瓣,是自明蘇發頂取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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