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暖很痛。
像有無數把鈍刀在她身體里剜刮。如果說蘇暮霖從來不給她回應與希望,也許她還可以像從前一樣,用沉默來應對他,按照他的安排出國留學,把他留給其他人…
但現在她做不到了。
她躺在被子里痛到渾身顫抖,閉上眼睛全是他的臉。她現在知道了,現實里的蘇暮霖也可以像夢裡那樣溫柔的喊她寶貝,痴狂的吻她,他的唇很燙,他的手很大,他的身子很沉…
她夜裡睡不著,眼下的青黑讓她看起來像個久病不愈的重症患者。她是病了,相思難忘,情難捨…
只是對象不對,居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月光透過窗帘照進屋裡,從窗框爬上書桌,伸展上桌面,然後撒到她的床上。雪白一片,像落了一地的塵雪。
這麼痛要怎麼活?她縮在被子里想。
在他身邊她痛,離開呢?光是想想都能讓她的胃跟著痙攣。她什麼時候變成了一朵菟絲花,離開他就不能活了?
也許是他說他愛她的那一刻,也許是她開始夢見他的那一刻,也許是在更早之前…他早已潛進她心底,只是她自己沒發現…
蘇暖從床上爬了起來,光著腳出了門。她在他門前站了很久,才晃到了樓下。像一縷遊魂,在這個黑暗的大房子里遊走,尋找著他的痕迹。
站在泳池邊,從樓下能看到他書房亮著燈,原來他也沒睡。她繞著泳池找到一個位置,坐在那裡就能看見他的窗子,大大的落地窗,他的書桌就擺在那裡。
他靠在椅背上,指尖夾著明明滅滅的火星,嘴裡吐出的煙氣朦朧了他的臉。他看起來很苦惱,看樣子這陣子沒少被她折磨。
她低頭看向水面,倒影里她的身形破碎成一片片暗影。蘇暮霖對她真的無心嗎?他愛她難道真的只是父女之情?
如果只是如此,他那天為什麼會突然吻她?突然對她做那樣的事?他對許言的敵意那麼明顯,真的只是父親對女兒的保護嗎?
蘇暖不傻,他臨門一腳卻突然退縮,她能想不到原因嗎?
父女如何?禁忌又怎麼樣?
她從小到大擁有的不多,想要的也不多,如今就想要這一個,既然他也對她有意,怎麼就不可以?
再抬眼,正撞進他的眼睛里。隔著一層玻璃,他的眼神沉沉,盯著她沒有說話卻勝過萬語千言。
所以,他們明明離得這麼近,只要再邁出一步就能接近彼此,為什麼不可以?
蘇暖站起身,沿著台階往泳池裡走,池水漫過她圓潤的腳踝,雪白的小腿,粉色的裙擺…夏夜的泳池有些微涼,泳池旁的草叢裡西西索索是夏蟲的夜鳴,靜默的庭院里只聽到她腳下的水波。
“蘇暖…”她回頭,蘇暮霖已經站在她身後,向她伸出手:“別胡鬧,上來…”連他夾緊的眉頭,緊繃的嘴角,都能讓她心動。
“你想我怎麼做…蘇暖…”他發出一聲低嘆,眉宇間是難得一見的憂鬱神色,他的無奈與苦惱讓蘇暖越發難受。
她揪著濕透的裙子從頭上脫了下來,一身雪白立在水中,她有些自暴自棄,這一刻的她全然不像自己了:“我要你…”
“…我是你爸爸…”蘇暮霖艱難的開口,這句話他說了無數遍,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警告他自己。
蘇暖看著他,男人站在又清又冷的月光下,身形瘦長,哪怕只穿著一件家居服,身上都是掩不掉的貴氣。
這個世界,男人可以和男人在一起,女人也可以和女人在一起,甚至在某些國家對這些人可以無限包容。
但無論在哪裡,親生父女永遠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他們永遠見不得光,永遠會被世人唾棄。
蘇暖垂下眼帘,水面倒影出她細瘦的身影,隨著波紋碎成灰白的光影,她看不清自己的臉,有細小的水珠一顆顆砸進水面,沉到池底…
蘇暮霖閉上眼,長嘆了一口氣,他走到她面前,手指抹過她臉上的淚痕,滾燙的淚珠劃過他指尖,從手背滾進他指尖,像劃開了他的皮肉,刺骨的疼痛。
他把她攏進懷裡,輕拍她的後背,下巴抵在她頭上,沉默無聲。半晌彎腰勾住她的腿窩將人從水裡抱了起來。
蘇暖靠著他的肩,臉貼著他的胸口,她能聽到他胸膛里傳開沉沉的心跳聲,捶打著她的耳膜,讓她莫名心安。
蘇暮霖抱著她回了她房間,將她放在床上,進浴室拿了條毛巾,給她擦乾淨了身子,又拿過旁邊的睡衣幫她穿好。
蘇暖躺在床上,看他傾身抽過旁邊捲成一坨的被子抖開蓋到了她身上。收拾完她,他站直身要走,蘇暖下意識就揪住了他的衣袖。蘇暮霖回頭看她,半晌低聲輕語:“…抱你去我房間?去嗎?”
蘇暖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蘇暮霖彎腰連人帶被把她從床上抱了起來,進了他房間,放在那張大床上。
她在他床上滾了一圈,頭枕在他的枕頭上,看他從衣櫃里翻出一套新的睡衣,他的褲腿全濕了,光著腳踩在濕漉漉的地板上。蘇暮霖進浴室換好了衣服又重新回來,見她大睜著眼睛盯著他看,他彎下腰在她鼻樑上輕輕颳了一下:“還不困嗎?嗯?”
上揚的尾音鑽到蘇暖耳朵里,酥酥麻麻的癢。她眼看他躺到她旁邊,將她蓋在身上的被子扯了半邊過去,手臂從她頸下穿過,將她整個人攏進懷裡。他懷裡暖烘烘的,鼻息間都是他身上的冷香。
“…睡吧。”他在她背上輕拍,下巴枕在她頭頂上,蹭了蹭。
蘇暖呆怔了片刻,手環住了他的腰,整個人緊緊貼到他身上,她長長的嘆了口氣。
做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