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床上,拿著賀卿送給她的白玉簪,一點都不覺得苦。
原來心裡有了牽挂是這樣的,從前那些讀不懂的相思詩句,現在全懂了。
“君當為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她枕著酸澀的情詩入眠,夢裡都是小將軍的臉。
其實她已經摸透了賀家的底子,賀卿帶著賀飛走了之後,賀府之中沒人是她的對手,她想離開便能離開。
但兩人一起生活的地方只有這裡,她十足捨不得。
不過是幹些苦力便能繼續住在這裡,何樂而不為?
主母時時打聽她的動靜,見她持續半月依舊如此,自己先按耐不住,開始了將她賣到窯子的事業。
結果葉容七聞了一口飯菜便有了察覺。
她的武法已經破了第四境許久,對於味道已經有了更加敏銳的嗅覺,主母瞞不過她。
她將飯菜倒進了豬圈裡,不久之後,母豬肚子里就有了小豬仔。
可是主母吩咐了人頓頓下藥,沒吃東西她也會餓,便跑到主母的屋子裡,拿著碗筷便自顧自得夾起菜來。
主母端著碗筷愣了半天,許久才從口唇之中吐出一句:“放肆!”
葉容七抹了一把嘴角:“頓頓飯菜都被下藥,小七實在沒辦法了。”
主母拿捏不得她。
府里下人又不是她的對手。
下藥不成,便在她房間里使手段。
趁她睡著,讓人往屋子裡迷煙。
然而睡夢中的葉容七依舊警惕,一聞到迷霧的味道立馬驚醒,深更半夜開窗通風,朝著門外手裡還拿著迷霧筒發懵的黑衣人打了聲招呼道:“這麼晚不睡,一起看星星啊。”
但她總覺得次數多了可能也有栽倒的時候,於是不再去房間睡覺,下人晨起的時候,經常在院子里的各顆樹上看到她。
*
和賀卿家眷鬥了一個多月,葉容七身子骨偶爾也會疲憊,但當大師姐落在巍巍顫顫的枝頭看著她時,她立馬變得十分清醒。
她驚呼道:“大師姐!”
沈玲忙著敘舊:“如今你倒是越發傾城了,回去定比得師姐們都黯然失色,想來,這一年的歷練沒有白費。”
不過一年,她便有了大改,眉眼之間多了她們修鍊三十年都沒有的嫵媚,明眸亮如星辰,也不知是長開了,還是被陽精滋潤了。
葉容七摸摸自己的臉有些不好意思道:“大師姐您又取笑我了。”
“說正事,突破第五境了嗎?”
“額……”葉容七支支吾吾得不敢開口。
她只到第四境,雖已經進步奇快,但一年之約將到,若是到時候沒突破第五境,師父便會將她趕出師門。
還剩下……九天的時間。
“以你現在的模樣,去取男子的陽精應當不在話下,剩下不到半個月時間,你要抓緊。我倒是知道幾個不錯的……”
“師姐……”葉容七打斷她的話:“我不要別人的陽精,賀卿說,他會娶我。”
沈玲不曾想葉容七當真動了真情,急切道:“你傻啊!賀卿清白世家,怎麼會容許我們這種出身的人嫁進去?而且賀將軍不是上戰場了嗎?一個不小心馬革裹屍,你哭都來不及。我只知道現在你不取別人的陽精,幾天之後你就要被趕出師門了!”
葉容七沉默。
她不知該如幾句話跟師姐說明,自己看上了一個人,就應該為他守貞。
沈玲苦心勸說:“你是要一個看不到摸不著的承諾,等著一個可能永遠都回不來的人,還是……”
“他會回來的。”葉容七肯定道。
“唉,小七,既然你執意不去取其他人的陽精,不如到清露泉里試一試,說不定運氣好,能突破第五境。”
葉容七疑惑道:“清露泉?我怎從未聽說過?”
“清露泉在玉峰山頂,泉四季恆溫,吸收天地之靈,對於我們的修鍊大有裨益,普通陽精若是達不到修鍊的要求,我們都要去清露泉中試試,同門師姐們多次從中突破了境界。你從前還未開精,泉水對你沒作用,所以從未同你說過。”
還有不取陽精就能修鍊的地方,葉容七自然躍躍欲試。
於是她留了張紙條,便跟著大師姐一同回到了玉峰山上。
可她一回到山上,還沒來得及同師姐們敘舊,就被鎖到了房間里。
葉容七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滿腦子都是懵的:“師姐,你做什麼?難道清露泉在我房間里?”她四處望了望:“沒有啊。”
“小七,師父疼你才這麼做的。”
“我不懂。”
“賀家這幾日便會因為謀逆之罪被誅九族,你還待在那裡,不是找死嗎?”
沈玲實力完全碾壓葉容七,若硬想將她帶回來,葉容七也沒辦法,但她終究怕傷了小七,便想了清露泉這個說法把她騙回來。
平時所有師姐都極度寵她,放在風裡怕散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結果小七竟然能留在賀府里吃那樣的苦頭。
想來若她得知賀府有難,一定也會摻一腳,不如先斬後奏了。
“謀逆?”葉容七更是不解:“不可能,賀家滿門忠烈,怎麼可能會謀逆?”
“鎮守北疆的賀霖連失了兩座城池,副將白青石告發他同羌族勾結,人證物證具在。賀霖見事情敗露逃到羌族,至今不見身影。你能保證賀卿忠烈,還能保證他的兄長也一直是忠君之心嗎?”
葉容七依舊不信,拍打著門喊著要出去。
可師姐們輪流看著她,任哪個她都不是對手,即使耗盡了氣力去開鎖,還是會被守著的師姐重新鎖回去。
她們鐵了心不讓葉容七出去冒險。
葉容七干著急也沒用,只能用絕食來換取一點關於賀家的消息。
不出兩日,賀家果然如同大師姐所言,家裡被抄,所有在京的賀家家眷全數被捕,十日後便要將其斬首示眾。
葉容七不懂朝政,倒不如大師姐看得通透。
沈玲分析道:“這期限當真是拿捏得當,等賀卿得到消息從戰場趕回來,快馬加鞭正好需要十日,路上的他根本來不及細想,若是要劫法場都沒時間部署,說不定法場要上演一場瓮中捉鱉,當場誅殺,畢竟賀卿那時候最是疲憊,是殺他的好時機。想來這個皇帝是在針對賀卿。”
葉容七後悔自己當初讀書的時候為什麼不好好了解一下朝堂,此時聽著師姐的分析也揣了滿腦子的問號。
“賀家還有賀銘和賀驍,為什麼說是在針對賀卿?”
“賀銘年歲已高,現如今在戰場上多是指揮之用,上戰場大不如前,快馬加鞭對他來說身體也受不了。而賀驍手中兵權不過五萬,而且從楚越回京至少需要十五日。賀家真正有威懾力的只有賀卿,不僅戰功顯赫,而且手握三十萬兵權,武功蓋世,皇帝最是忌憚他。細細一想……”沈玲皺了皺眉:“說不定賀家長子謀逆都是一個陰謀,誰知道賀霖身在何處,是死是活?反正賀卿劫法場一定是死罪。”
如果賀卿劫法場,孤注一擲,起三十萬兵同皇帝抗衡,那便是坐實了謀逆之罪。
可若是不起兵,賀家滿門便面臨著被朝廷下追殺令的風險。他就算查出賀家被冤枉,那時候他早就因為劫法場的罪名被當場誅殺了。
果真是針對賀卿。
*
葉容七不知自己能做什麼,只能每日打聽著賀卿的消息。
師姐們交際甚廣,總能輕鬆知曉天下大事,可這幾日就是沒有賀卿的消息,除了他在南疆失蹤以外,再沒半點關於他的消息。
葉容七想過和師父商量放自己出去,把劫法場直接變成劫獄,把賀家一家老小救出來,他們就有時間去查明真相了。
師父也不反對,卻重複了一遍門規。
“若想捲入朝堂或者後宮,便要先行廢去門派武功逐出師門,免得給門派帶來大禍。”
若是廢掉武功,別說劫獄,葉容七連進都進不去。
她又另想法子:“師姐們應該認識刑部的人,可以同刑部商量……”
“謀逆大罪,包庇者同誅九族,誰敢犯?”
葉容七蔫了,怎麼走都是條死路。
她跪在師姐面前大哭:“師姐,您一定有法子的對嗎?小七從沒求過您,如今只求您舍我一個法子,小七今生認準了賀卿,他若是出了事,小七也不活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從小沈玲就見不得她哭,但此次實在冒險,沈玲咬緊牙口,硬說是個死局。
葉容七將手頭的簪子抵在了脖子上:“我實在不能接受得知賀卿死的消息,既然如此,不如我先去了。”
沈玲連忙平穩她的情緒:“你先冷靜一下,這樣也沒用,不如……”
葉容七手一傾斜用力,簪子尖端立馬見了血,把沈玲嚇了一跳,當下才覺這孩子是來真的。
方法幼稚,卻十足有效。
沈玲差點就跳起了腳:“別別別,別動!我說我說!你先放下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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