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零碎嫁 - 131

甄鈺聲物俱出,面塵脫色,頸上皮色呈紫紅色,眼中紅絲可見,狀若中毒。
顧微庭探甄鈺額頭,正蒸蒸發熱,注意到她一直捂住胸口,做出痛不得息的模樣,心疑她有卒心痛,他急得不可開交,穿好衣服,帶人兒上醫院做檢查。
醫院那頭忙活了一個小時檢查甄鈺的身子狀況,天色放亮時,一個膚色白皙,留著金髮的洋醫生走出來,用彆扭的中文說甄鈺水銀中毒了,還著了涼,索性不嚴重,好好調攝就能恢復。
水銀中毒?顧微庭更是迷糊,好端端的為什麼會水銀中毒?
醫生又說這幾日有不少通過吃水銀避孕的妓女進了醫院,險些命喪黃泉,這般避孕簡直是在造孽,還不如生下來來得輕鬆。說到這兒,醫生把鼻上的眼睛往上撐了一撐,繼續說那些不過風流放蕩的妓女沒什麼學問,都是倚著面貌做生活,不懂水銀的毒性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兒。
顧微庭走到病房的角落裡發獃,他不知道甄鈺為什麼會水銀中毒,聽了醫生後半截的話,心頭有千頭萬緒,昨日他提過懷孕的事情,今日就水銀中毒了,難不成甄鈺在用這種方式來避孕?糊塗!
甄鈺未醒來,打了兩支針,氣色紅潤了許多,只是嘴裡還嘀咕著話語。
相次午時,甄鈺還沒有轉醒的跡象,怕她醒來會餓,顧微庭到外頭的菜館里買了一份鮑魚湯飯。湯飯剛買回來,甄鈺嘴裡哼著醒來,動動嘴,覺口中奇苦,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管顧微庭要冰涼的杏仁露解苦,喉音窒塞,她說了好幾遍顧微庭才聽清楚。
和上次一樣,顧微庭沒讓甄鈺住統房間,要了間頭等病房。
這回的頭等病房的日常什具齊全,有燒水的玻璃壺,壺中泡了新鮮的檸檬水,顧微庭倒出半杯,扶起甄鈺靠在懷裡:“沒有杏仁露,先喝檸檬水吧。”
甄鈺盯著檸檬水許久,都這樣子了她還是貪口的,顧微庭想笑又笑不出,板了臉說:“不喝檸檬水,就喝白滾水。”
甄鈺喉嚨腫了,吞一口口水也疼,呷一口酸甜的檸檬水,要停好幾秒才能呷下一口,半杯檸檬水,呷了十分鐘才見底。
顧微庭擱下杯子,沒擱穩,杯子掉在地上百花粉碎。
甄鈺被突發的聲音嚇了一跳,顧微庭輕描淡寫地問起:“你……是不是吃水銀避孕?”
見問,甄鈺的眼睛四圍亂轉,亦輕描淡寫地說了個是。
病房裡被緊張的氣氛所籠罩,帶著藥味的空氣是混濁的,一時間顧微庭目眩,竟說不出什麼話來,氣色有些不善:“幾次?”
“兩、叄次吧。”甄鈺駝腰縮胸格外緊張,她怕顧微庭追究她的小心思,怕自己害姆媽陷入惡境中。
這般想著,昨夜做的夢越發清晰。
她夢見與姐姐手拉手信步荔枝樹下,唱著小曲,觀著一旁說不盡的景物,路過的大爺頓步聽她們唱小曲:“真是秀氣內含的一對粉囡囡。”
唱到務頭,眨眼間一陣直透心脾的風吹來,她的眼眶裡落了灰,再次睜開眼,姐姐就成了一具毫無生氣的屍體,呼吸絕的前一刻,口裡低低念道:“一個名字決定禍福,但還好是不利腮的我……佑小慈可以長大。”
姐姐身體直僵僵,橫在濕涼的地上里任人挖出心臟,?而她四肢被無形的東西束縛著,喉嚨被無形的東西堵住了,動不了,聲音喊不出,只有鮮血往外嗆,眼睜睜看著刀子扎入姐姐的胸膛,破開的皮肉血花飛濺在地上,拿刀的人也被鮮血濺得一頭一臉。
心臟被血淋淋取出,放在案板上,有人拿鋒利的刀將一顆鮮紅的心臟切成無數片,最後放進銀鍋里煮熟,最後撈出來,放入瓷碗中,端給陶呦呦食用。
陶呦呦病怏怏地坐在掛著白洋紗里床里,新年時掛在身上的柏子花還沒除下,她捧著肉湯,和吃豬心似的細嚼慢咽,吞咽有聲。
吃完,周遭發出陣陣熱烈的掌聲,眾人正在笑得熱鬧,一個舉止端詳,卻又媚態旁生的婦人,拿著絹帕掩著嘴鼻,用半南半北的京腔道:“我們的妞妞啊,往後是健康的妞妞了。”
接著一群人冷眼看著地上的屍體,喬聲怪氣道:“再也不消請那什麼捉牙蟲、調水碗、剪花樣、扒龜算命的師娘了,有的人天生就是個犧牲品,到了閻王哪兒也寫不了白頭呈子。”
窗外直射進來的金黃光線,一絲一縷,照在那些銜笑的人身上,直讓人犯噁心。
夢裡只能看清姐姐的臉,其他人五官模糊,但她分辨得出都是何人,這不是簡單的夢,是殘忍的現實。
甄鈺毛骨一陣悚然,臉埋進掌心裡,止不住流下淚來。
是她害了姐姐,她寧願自己死,也不想失去身邊任何一個人了。
……
從京城回來他與甄鈺做了兩次,兩次她都吃了水銀,顧微庭緊握眉間銜霜,但說出來的話又不帶一絲怒意,他緊握著甄鈺的手:“甄鈺,你若不想懷,直說出來就是……我會等你,等你情情願願的那一天。”終是軟了心不忍心說她。
甄鈺有一腔冤憤,她把顧微庭的衣袖一拉,急嘴急舌打斷顧微庭的話頭:“我只是害怕,顧微庭,現在你不能不要我了,顧微庭你要幫我,幫我拿到我想要的東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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