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爵 - 海中爵_分節閱讀_26

“揍他!”
“揍扁他!”
“去搶那把斧頭呀!”
“別像個娘們似的,咬他!踢他!”
瘋了,都瘋了。
喧鬧在這悶熱又狹窄的空間內盤旋,海連感覺自己有些中暑,他肩背用著勁,好不讓對面硬卡住關節。刺客不是吃力氣這碗飯的,從來都是靠技巧和靈活取勝,一旦真被人憑蠻力壓制,饒是他有無數解數也無處施展,“你他媽……”青年咬著牙,“不光是惡犬,還是條瘋狗……”
“瘋狗?”烈**角剛剛挨了一拳,現在眼白上全是血絲,他聽見這個詞時眼皮顫動,血絲也扭曲起來。男人喘息得厲害,但這喘息不像運動過量,而更似情緒高亢的迷醉,“我以前確實就叫‘瘋狗’,你在這種地方呆上個幾年,也會成為一條瘋狗。”
烈馬張嘴說話時像一隻禿鷲,從喉管深處噴出的腐氣讓人窒息,海連屏住呼吸不去嗅聞,努力在桎梏中摸向自己剛剛收在腰后的那把銹匕首。
男人一邊格擋開海連的進攻,一邊嗓子里咕噥著神經質的話語:“你還是不想跟我打,不過沒關係,你會跟我打的……”他說到這兒,突然嘿嘿笑了,笑聲從胸腔震蕩而出,彷彿某種怪物的嘶鳴。
“看門狗。”他這樣稱呼海連,“你那個寶貝妹妹如今怎麼樣了?”
海連的臉色霎時變了。
“她那條沾了血的白裙子還留著嗎?還住在羊角巷嗎?那可不行,住在羊角巷裡的女人想要活下去只能張開腿做生意,你那麼疼愛她,不會也讓她干這行吧?你妹妹有幾個客人了,他們喜歡你妹妹嗎?”
男人伸出舌頭張狂獰笑,彷彿隔著空氣舐上了那夜女孩顫抖哭泣的臉頰:“你知道嗎,我是她的第一個客人。”
他最後一個得意而上揚的尾音還含在嘴裡,臉驟地僵**。
銹刃近在咫尺。坑坑窪窪的刀鋒正貼在烈馬的起伏胸膛。
“你贏了。”
烈馬確實勝利了,他終於如他所願的在海連的臉上看到了暴怒,也如他所願的收穫了海連的承諾。
“我要,殺了你。”青年每一個音節從牙關迸出,擲地有聲。
第19章謝幕
24.
“殺人了——”
尖叫聲從觀眾席的一隅響起。海連的刀還架在烈馬的胸口,這枚爛鐵片划不開堅硬如石的肌肉,將鏽蝕送到對方的心臟里去。
比海連的刀更快一步的,是毒蠍琥珀的刀。
女伴的白裙,面具,耳垂上那顆熠熠生輝的鑽石上布滿血霧,她張著紅唇,尖叫高亢得近乎無聲——她的男伴是什麼時候被盯上的,又是什麼時候斃命的,不光她一概不知,那些拱衛著的保鏢也毫無察覺,等他們發現的時候,死者高大的身軀已經沿著著女伴的光裸肩膀軟倒在了地上。
驚惶如同熱病,迅速從死人的那方寸地方**開去,然而甚至都沒能等到人群從驚惶變成更進一步的暴動,另一聲尖叫從對角線的方向近乎對稱地迸出:“殺人了!”
能讓這麼多毒蠍琥珀出動,死的當然不會只有一個人。
不需要任何人指揮,走卒,小姐,保鏢,老爺……就像浪花追峰,人們互相推搡,沾泥的光腳踩著皮靴,所有人本能的爭先恐後地向出口跑去,彷彿那些誰也不知道長相的毒蠍琥珀們就並排站在最末,誰落在後面就會挨上一刀子似的。這些原本以為自己是置身於牢籠之外的觀眾們,欣賞著最殘酷最凶暴廝殺的觀眾們,當血腥味從他身邊散發出來時,卻又像是最善良最虔誠的羊羔一般瑟瑟發抖、抽噎哭泣起來。如果讓一位戲劇作家站在這裡,他一定會捧腹大笑並以此作為藍本來妝點他筆下的滑稽劇本。
此刻只有兩個人沒有落荒而逃。
哪怕今晚再無人來喝彩,這場表演也必須有一個謝幕,他們之中有一個必須成為今夜的第三個犧牲者。
月光從頭頂的天窗泄露,宛如舞台的上被工人用繩索牽引的燈光打在了決鬥場中兩人的身上。烈馬瞳孔中暴起噬人的精光,男人大笑著,連說了好幾聲“好好好”,拳頭卻是毫不猶豫地砸了下來,然而這一次,海連再沒有什麼需要在毒蠍琥珀們面前隱瞞的東西了。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閃開了烈馬的這一拳,同時也揮出了自己的左手。
這一拳直朝烈馬的面上揮去,近乎半瘋癲的男人神智已經被湧入大腦的熱血攪渾,但多年的戰鬥本能還在驅使著他,並不想因海連這一拳就喪失自己壓制的優勢,何況海連這一拳頭角度並不好,完全可以硬吃下來,然而在眼眶感受到痛感的下一瞬間,烈馬便慘叫出聲:“啊!!”
這並非他熟悉的鈍痛感,也並非眼部神經受到撞擊時短暫的失明,而是更劇烈的,更寒冷的……就像是晚飯時為孩童用餐刀切開難咬的菱果。白光,紅色,漆黑。
烈馬的右眼只剩一片漆黑。
“肌肉夠硬,眼珠夠軟。”
刺客的指縫間不知何時卡著一片刀片,不是爛匕首也不是被老闆掠奪的好匕首,而是和他一個月前劃開方停瀾手臂的刀片同出一個鐵匠之手。
永遠不要讓自己身上少於兩件武器,至少留一樣藏起來,這樣的話,碰到實在打不過的對手還可以自殺嘛。這是盲鷹阿格教給海連的第二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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