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連回了聲招呼:“弗洛。”
海中爵是垂芷庭的常客,圍在弗洛身邊的女孩們習以為常地向他笑著打了招呼,“要去叫小語嗎?她還在呢。”
“讓她專心,”海連道,“我一會再去找她。”
仕女散去,廳堂內只剩弗洛和海連。當年海神節被挾持了馬車的年輕人此刻微笑著站在他面前,弗洛依舊是一身乾淨筆挺的軍裝,胸口的金飾像是一枚小小太陽般熠熠發光,青年沖他笑了笑,“好久不見。我上個月本來想邀你一塊去打獵的,結果阿克說你出海去了……”
“嗯,這幾天剛回。”海連脫下手套,隨手揣在口袋裡。
“那……”弗洛遲疑道,“你後面還有空嗎?”
“沒空,”海連搖頭,“我答應跟王女殿下一塊去東州,過幾天就出發了。”
弗洛訝然:“你要跟著去?”
“反正我在久夢城待著,也不會有哪家貴族給我送一份請柬參加什麼宴會,”海連挑眉,“不如去東州轉轉。”
沒想到對面的人卻漲紅了臉,“我想邀請你的,只是……”
“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總是多心。”海連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對了,你怎麼沒看守皇宮,跑這邊來了?怎麼,看上這邊的哪位仕女了?”
弗洛的臉更紅了,他連忙擺手:“沒有,今天是陛下來與王女殿下商議事情,所以我護送前來,還有就是……”
“就是什麼?”
“不,沒什麼。”弗洛搖了搖頭,他有些局促地看著海連,“不然我……”
話音未落,內室的大門砰地一聲打開,二人回頭,只見一道金色的身影從裡面怒氣沖沖地走了出來,“——你如果真的有皇姐的自覺,就該多為我想想!”
是貝倫緒。如今少年是萬人之上的一國之君,再不像在鷹歸山舊宅中時還帶著一股唯唯諾諾的神氣,但這份陡然擁有的巨大權力又讓他原本英俊的臉龐多了一份狂躁與傲慢。
“我只是說希望你不要衝動,從長計議……”另一個女聲也從門內匆匆追出,“你才剛剛成年,沒必要和他——”龍容跟在貝倫緒的身後辯解,她原本惱怒的表情在看見海連和弗洛后立刻剎住,換成了一個無奈的笑,“算了,我再寫封信,到時候讓弗洛來拿吧。”
貝倫緒皺皺鼻子勉強滿意地嗯了一聲,他眼角餘光看見了自己的禁衛軍統領和一旁的男爵,才舒展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商海連……”
“陛下。”海連不想和對方延續戰火,慢吞吞地站起來躬身向他行了一禮。
“我聽王姐說,你要隨她一起去北宏?”
“是的,陛下。”
“既然王姐信賴你,那你就必須保證王姐這一路的平安。至於你本人么,”他瞥了海連一眼,冷冷道,“不如乾脆就留在你的故鄉別回來了,免得老是……”
“陛下。”龍容皺起眉。
小屁孩看不慣自己不是一天兩天了,海連不置一詞地笑笑,再次向國王做了個請的手勢。貝倫緒輕哼一聲,接過仕女遞來的權杖,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垂芷庭。
弗洛也歉然地朝二人笑笑,又飛快低聲跟海連說了一句“改日再找你”后,才跟在貝倫緒的身後也離開了。
“剛剛是怎麼了?”海連被龍容拉進內室時,還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大門口。
“還能是什麼,”龍容關上房門后彷彿泄了氣一般坐了下來,她按著太陽穴嘆了口氣,“他總覺得自己翅膀**,想當個真正的萬世明君。”
海連沒聽懂,“他想做他的明君,跟你有什麼關係。”
“既然是明君,身邊怎麼還能留權臣呢?他不想娶西莫納的女兒,也不想繼續受這位公爵的制約,正打算想個辦法將他送去墨南的封地。”龍容說出這些話時都有氣無力,“我勸他不用這麼著急,至少等我從北宏回來再說……他不肯。”
海連有些詫異,但詫異的卻不是龍容口中這件事:“我以為你們姐弟關係一直不怎麼樣,沒想到他會來找你商量?”
王女沒有回答。她半眯起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裙擺上的刺繡,像是要在回憶中搜尋那個曾經的小小身影,良久后才低聲道,“他……也很可憐,當年阿巴勒叔叔太過強勢,我和他雖然一個住在皇城一個住在鷹歸山,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都是被囚禁的小孩罷了。如今父皇的血脈只剩我與他,我幫他,也是在幫我自己。”
她重新坐直了腰背,“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為了幫他而委屈自己,婚姻大事我心裡有數。”說到這裡,龍容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眨了眨眼,“對了,你知道為什麼貝倫緒一直看你不順眼?”
海連不以為然的撇嘴:“因為我是異族人,又是安萬那區的泥腿子?”
“不是。”龍容朝海連笑笑,“其實是因為你的爵位是我請封的,加上我又將雲中淑女號送給了你,你是我的近臣,他怕你對我有所覬覦,所以才對你十分警惕。”
海連一陣無語,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我對你沒那個意思。”
“我知道。”龍容微笑,“我知道你心裡有人,我還知道,你這次出海可能是去見了他。”
海連瞬間變了臉色:“我沒有。”
“真的嗎?可是阿克跟我說你這次回緹蘇后的臉色比當年還差,又讓他把你私藏的的酒全送人了……”王女托著下巴,笑得意味深長,“在緹蘇,只有被情人傷了心的人才會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