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什麼?我把持了沙鬼灣?”海連挑眉,“可我既沒在沙鬼灣上安家,手上又沒有像費科納那樣的艦隊,你一對一打不過我,有什麼好說的?”
酒館內發出幾聲訕笑。
海連揚聲舉杯:“現在,還想跟我喝一杯的就留下,今晚所有的酒都是我請。而不想喝的人,現在就可以離開了。”
酒館內眾人面面相覷一會,第一個進門的男人率先向海連舉起了杯子:“我喝這一杯。”
“那我也喝。”
“敬黑鮫號。”
……
提出異議的那人縮了縮脖子,重新坐回了陰影中,也悄悄舉起了酒杯。在所有人都舉起杯子后,海連看向方停瀾,對方坐在他身邊見證了整個過程,此時含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凝視著他,然後伸手,將自己的酒杯和他輕輕撞了一下,“敬你。”
海連深深望了方停瀾一眼,才將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敬海神。”
計劃擬定,大門重新敞開,酒館內的氣氛也漸漸鬆弛下來,在浪尖舔血的男人們把這裡當做了臨行前的狂歡之地,很快樂聲與喧嘩聲便重新響起,妓女們也捲起裙擺適時地混了進來,甚至還有姑娘湊到了海連的跟前,半倚在桌上朝他嫵媚一笑:“來一杯?”
海連已經被不少人敬了酒,這會也沒推辭,二話不說便仰頭飲盡,姑娘喝完了酒卻並未離開,還想和這位漂亮的黑鮫號船長套套近乎:“今晚您有伴了么?”
“沒有。”海連朝她亮一亮空杯,“但我對女人沒興趣,所以讓你的同伴也別來找我了。”
姑娘被這麼直白地堵了回去,不由得懊喪地噘起了嘴,她眼風一轉,忽然又笑了,“那找他可以么?”
正在作壁上觀的方停瀾沒想到矛頭忽然轉向了自己,男人表情不由一僵。
姑娘倒是沒注意到方停瀾的神色,繼續笑吟吟地問著話,“這是您的手下?我倒是難得看到這麼英俊的東州水手呢!”海島上的風氣開化,女人那隻塗了斑駁丹蔻已經毫不客氣地勾住了方停瀾的領口,並且大有繼續往下的趨勢。
方停瀾此時若要避開對方肆意的手指本是輕而易舉,但鬼使神差間,他忽然想知道海連會是什麼反應。於是方大人眉角一軒,全做毫無感覺,繼續不動聲色的喝他的酒。
果不其然,海連見到這一幕時又皺起了眉頭,他目光落在了女人放肆的指尖上,忽然想到了什麼,嘴角一翹,“這人不是我手下。”
“那是……”
“是我男寵。”
“——咳咳……!”方停瀾一口酒霎時嗆到了嗓子里,好半天沒緩過來,男人有些狼狽地擦了擦嘴角,也順勢將女人的手推開,他沒管那姑娘的如何驚叫,只微惱地定定地望著桌旁的海連,對方幸災樂禍地笑著,朝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是一個東州辭彙。
自作自受。
這一頓酒從傍晚一直喝到了深夜,大多海盜此時已經喝得不省人事,也不會去關注這一場狂歡的東道主是何時消失在了人群中。只有方停瀾此刻抱著手臂站在酒館門口的樹下,看見海連從一旁的小路中無聲地走了回來。
“你剛剛去哪兒了?”
“放水。”
“真的?是放水還是放血,這點差別我還是嗅得出來的。”方停瀾微笑,“你從一開始就注意到有人想給莫亦人報信,剛剛是出去順手解決對方,是嗎。”
昏暗的玻璃風燈下,刺客的瞳孔驟然尖銳:“你怎麼發現的?”
“要是這點小事都發現不了,我當年就死在天牢里了。”方停瀾毫不畏懼地向前一步,握住了海連的手腕,柔聲提醒,“小朋友,你身上的殺意比酒還濃。”
門后的酒館內依舊喧嘩,兩人卻在靜默中僵持,良久之後,是海連背脊一松,“你既然知道我去辦事了,還盤問什麼?”
“這不是男爵閣下命令我跟您寸步不離的么,”方停瀾還委屈上了,“我就是被人拉去喝了一杯的工夫,扭頭就不見了您的蹤跡,可把我給嚇壞了。”
海連被方停瀾這麼一噎,原本只熏在兩頰上的酡紅頓時暈上了眼尾,就連那道鋒利的刀痕也染得不再那麼尖銳。他牙關磨了又磨,回敬道:“你與其關心我的行蹤,不如考慮考慮你自己的後路。”
“嗯?”
“如今話已經放了出去,如果你又騙我,其實莫亦佬並沒有這艘開往羅謝島的運金船,我就馬上向他們曝光你的身份,讓你來賠償這份損失,”海連嗤笑了兩聲,“這幫人可沒我這麼好脾氣,到時候方大人不僅錢袋得大出血,沒準身上還會少一兩個物件,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嗯……那我確實要好好考慮籌劃一下後路了。”方停瀾笑著點頭,“放心吧,沒騙你。”
運金船一事確實沒騙他,但其他事可就未必了,反正這會小海盜滿腦子只有錢,方停瀾也答得心安理得。
海連雖然因為醉意而反應遲鈍,但也能聽出對方回答中的敷衍,他撇撇嘴,懶得再與方停瀾糾纏,想甩開他的手便想回船上休息,結果對方的手指忽然加重了力氣。
“你還想幹嘛?”
“今晚您有伴了么?”方停瀾模仿著方才妓女的口吻笑著問道。
海連瞪他,“沒伴也不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