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聽寒回來的時候,虞響桌上放了一個外賣盒子,裡面裝了水果塊兒。
看到她進門,他扶著桌子站起來。
於是她加快了腳步,來到他身邊。
“辛苦了。”虞響伸手接過她手裡的盒飯。
被緊張的情緒綁架,他的手指蜷曲僵硬,笨拙地如同木雕。
交接盒飯時,兩人觸摸到彼此的體溫。
那一瞬間,觸電一般麻癢。
她下意識縮回了手。
虞響接過盒飯,張了張嘴,說:“……吃吧。”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拇指悄然摩挲與她相碰的關節。
“嗯……”
徐聽寒慢慢坐在李俠的座位上,只坐了一小半,似乎隨時準備跳起來逃走。這個位置是她曾經坐過一個學期的位置,可是現在她好緊張。
……他們在“交往”了。
不知道說什麼好,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她忐忑不安,不知所措,甚至有點尷尬。
交往,戀愛……
虞響把其中一個盒飯推給她,聲音很輕,小心翼翼:“你喜歡吃土豆嗎?”
徐聽寒回過神來,低頭看著盒飯里的內容。
兩個飯盒裡一共六個菜。
其中五個分別是:土豆牛肉,地叄鮮,土豆絲,土豆排骨,土豆泥。
僅剩的一道,是只有番茄的番茄炒蛋。
“……”
她去食堂的時候,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在打飯大叔的催促下,她隨便指了幾下,點了幾個菜。
中獎了。
“嗯。”她只能硬著頭皮認下。
兩個人肩並肩坐著,沉默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
教室里很安靜,絕大部分同學都在食堂吃飯,僅剩的幾個不願意浪費時間的學霸,正在啃著麵包專心致志地背書。
兩個人縮在角落裡,悄無聲息地快速解決掉晚餐。
虞響想說話,但是又不太敢,怕吃相難看。
給她夾菜?沒有公筷,貿然這麼做也太輕浮。
畢竟是第一天……戀愛。
他猶豫再叄,擰鬆了礦泉水瓶蓋,放在她的手邊。
透明的礦泉水瓶中,清澈的液面輕輕蕩漾。
她放下筷子,細細的手指圈住那瓶水,拿起來抿了一口。
虞響的眼角露出一點笑意。
徐聽寒捕捉到了他的情緒,睫毛一抖。她把礦泉水瓶重新放回桌子上,臉頰脖子都又熱又漲。
她窘迫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談戀愛真的好難,她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但她不會,又不敢。
可是他在笑呢。
這一天,又快又慢。
十點鐘晚自習的下課鈴聲響起,徐聽寒有一點茫然。
怎麼就要回家了?她好像剛剛才跟虞響一起吃了晚飯。
同學們各自散去,徐聽寒也背上了書包,站在座位上,看了一眼虞響。
他正看過來,視線相對,他又沖她笑。
徐聽寒站直了。總覺得不能就這麼直接走了,於是她小聲告別:“我回去了。”
他回應她:“明天見。”
虞響的傷腳不方便,學校特批,允許他的家人開車進校園,在教學樓下接走他。
但校園裡行人多,汽車也只能開出步行的速度。
徐聽寒隨著人流走出校園,虞響坐在車後座,透過側窗向外望。
只有放學的這段時間,才能發現學校里的學生竟然有這麼多。
密密麻麻,擠擠挨挨,少年人穿著同樣的藍白校服,套在模樣相似的殼子里,做一樣的事,所思所想也相差不大。
但是虞響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她。
她的書包是近乎黑色的藏藍色,防水布料,耐臟耐磨,非常樸素,上面沒有任何裝飾物。
書包很大,校服也肥大,襯得她單薄瘦弱,四肢纖細,像被禁錮的仙鶴。
從今天開始,她是他的女朋友了。
虞響的指尖碰在車窗上,車輛混在人群中緩緩前行,和她走出校門的速度相持平。
他一直在她身邊。
徐聽寒往車窗里看了一眼,他心中一跳。可她什麼也看不到,又移開了視線。
他隔著玻璃,碰了碰她的側臉。
徐聽寒打開家門,把鑰匙掛在門背後的掛鉤上。
屋裡沒有別人,她一個人住在這裡。
從高一開始就是這樣的。
她家在開車四十分鐘才能到的地方,離一中挺遠。她的身體不能承受每日奔波,又不適應集體生活,父母便在一中後面的小區里,給她租了一間房子。
叄餐在學校和小吃攤解決,家務有家政來做,她的生活挺舒服的。
“我回來了。”
徐聽寒跟媽媽視頻通話,報告平安。
“別看書了,快休息吧。”
“好。”
掛了電話,徐聽寒陽奉陰違地讀了一會兒書,繼續整理要給虞響用的資料。
等到十一點半的時候,徐聽寒去洗澡。
蒸騰的熱氣充斥整間浴室,又悶又熱。水流從頭頂往下流,水柱滑過微微隆起的前胸,順著大腿往下流。
沐浴液的泡沫塗遍全身,她心不在焉,臉上的神情變來變去。
她早戀了。
為什麼一下子說出了“交往”那樣的話?簡直像是瘋了。
她的臉頰蒸的通紅,頭頂冒出熱氣。
……但現在想,也並不後悔。
她想排解他的憂愁,想為他解決難題,想讓他得到他想要的。
她想看他笑。
這是不是喜歡,她不知道。
徐聽寒捂住臉,心臟震得胸腔發痛。
第二天一早,徐聽寒進入教室,遞給虞響一個筆記本。
“這是數學。”她站在李俠的桌子旁邊,一雙眼睛黑白分明,認真地告訴他,“你的數學很好,基礎不差,我整理了部分重點知識和一些容易失分的常見題型,希望會對你有幫助。”
李俠坐在座位上,一米八的高胖子縮在那裡,活像個企鵝,他仰頭看著徐聽寒,表情滑稽。
虞響嘴角一揚,道:“多謝,我會加油的。”
李俠張著嘴看虞響。
“嗯。”徐聽寒回座位上了。
李俠又往右看了一眼徐聽寒,轉回來看虞響,神色詭秘,像憋住了一個大秘密。
“響哥……”
“在呢,什麼事?”虞響翻看徐聽寒給他寫的筆記,嘴角掛著笑,像要把那漂亮的字印到心裡。
李俠擠眉弄眼地小聲說:“徐聽寒是不是對你也有那意思?費那麼大勁兒,專門給你寫一本筆記?”
“……”虞響頓了一下,“也?你知道的還挺多的。”
李俠哽住:“我什麼也不知道,真的,我沒告訴任何人。”
“知道也沒事,我喜歡她。”他合上筆記本,手指劃過筆記的封皮,緩慢輕柔。
“但是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好吧,我記住了。”李俠咧了咧嘴。
又看了一眼徐聽寒,他心想,要是老師知道大學霸也早戀了……那可真是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