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想住進去,還是想讓其他女人住進去?”薄唇輕啟,她淡淡地問了一句。
恍若之前根本沒聽見男人的一番發作,此刻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平和了。
蕭文博並未因為這個問題而稍稍緩解怒意。
只是理直氣壯地表達道:“我想讓誰住就讓誰住,我說過了,我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聞言,蕭時歆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濃密纖長的黑色睫毛扇動著拉開那層偽裝的假幕,露出底下的驚濤駭浪,於是那風暴便也朝著對面人席捲而去。
“若是你住,我勉強沒有意見。”
“但若是其他人——你是想挑釁我?還是想挑釁我的母親?”
蕭文博聽見她一字一句的聲音,聽見裡面毫不掩飾的警告,聽見她彷彿一隻護母的崽子一樣對自己齜牙低吼,心中陣陣絞痛。
回首人生,他不明白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他和蘇慧瑾也是真心愛過的,甚至對眼前的女兒也曾那樣期盼地等待她的到來,好似等待天使的降臨。
可如今,這個家四分五裂。
曾經的感情消磨殆盡,就連他優秀成功的孩子都要與他反目。
他的心漸漸涼了下來。
定定地看了蕭時歆好半晌,他之前火山爆發一樣冒出的怒氣,此時已經噴發完了,但那情感收回后卻並未平息,如同地底岩層暫時掩住的岩漿。
無聲的沸騰翻滾。
“挑釁?我還不夠讓著她是嗎?”他冷笑一聲,開口說道。
緊接著未等蕭時歆回答,他說出了下一句:
“我走到今天這步,難道不都是被她逼的嗎?!”
蕭時歆冷厲的目光驟然朝他刺去,眸光凜冽到令人一時間難以與其對視,於是蕭文博原本的理直氣壯,便也閃爍了一下。
其實她並不想接他這無意義的話茬,也沒興趣和他廢這口舌。
只是心底那躁動無法控制,才忍無可忍地坐在這裡陪他拉扯那些爛賬。
也正因為如此,她才能見識到——
“原來有的人身上當真長著狼心狗肺,明明做了忘恩負義的事情,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地反咬一口。”
她還以為蕭文博為什麼會走到今天,自己心裡應該有數。
沒想到到頭來,還是她和母親高估了這個男人身上的人性。
蕭時歆起身,離開了餐桌。
屬於她的位置上,一盤熱氣騰騰的牛肉已經冰冷了下來,順著紋理被切成整整齊齊的一條條,卻從頭到尾都沒少半點。
看見她離開的背影,蕭文博像是想要解釋什麼,站起來指著她,話到了嘴邊,又都咽了回去。
最後只能頹然坐回座位上,恍惚間聽到那個柔軟貼心的,帶回來的女人問道:“蕭先生,需要喝點水嗎?”
蕭文博頭疼地睜開眼睛看著她,看到了她眼底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無能為力。
明明頂著小三的頭銜,她在這個家裡卻連插句話的資格都沒有,甚至無法為自己的立場出聲辯解一句。
而他呢?
蕭文博想起那些年,他和蘇慧瑾共同奮鬥的日子,想到她默默地撐起了整個家,撐起了公司的樣子——
他從未否認過他們之間曾存在的感情。
可是誰讓她後來瘋了呢?
明明是蘇慧瑾的錯,是她命不好,繼承了母家帶來的毛病,為什麼連他的女兒都在指責他?難道他蕭文博就該和一個瘋子過一輩子嗎?
他也是想過彌補的。
蕭氏集團一直沒有上市,他作為最大的股東,當年若不是他給蕭時歆放權,她永遠也不會有機會走到今天這個位置。
可是蕭時歆卻不領他這個情。
她只是恨他。
*
張琳琳收到邀約的時候,是忐忑且緊張的。
她十分想要跟這位蕭太太解釋,與蕭文博剛在一起的時候,她並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那時她還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從稍稍落後的地方,走到了繁華玲琅的城市裡。家裡以為她能夠在這裡學會自立自強,可她卻先在這裡學會了攀比和虛榮。
如果她知道自己招惹的是蕭氏集團當家人的父親,她當初說什麼也要夾起尾巴做人。
想釣大魚是真的……
但沒想過釣來了一條鯨魚。
大的讓她的胃口差點撐爆。
那時她的膽子還太小,每天光是和自己所剩無幾的良心作鬥爭就已經夠辛苦了,哪裡還敢去打聽自己的金主是誰。
自欺欺人地活在‘我是不得已的’、‘他再給我買個包包我就離開他’等等這樣的念頭裡,就這樣拖了一年又一年。
直到再也不想離開這個奢華的世界,直到平靜地接受了自己那見不得光的情婦身份。
直到……知道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