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知道,那雙黑色的眼睛里,藏著怎麼樣的凌厲,能颳去這眼角眉梢、五官里描摹的媚意,只剩下鋪天蓋地的氣勢。
唐曉染拼了命地從自己的記憶角落裡找,試圖找出點什麼蕭時歆身上的,符合那些念著就觸目驚心的病情跡象。
找啊找,怎麼都找不到。
唐曉染心想,她得藏得有多好啊,才能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現得那樣冷靜,強大,不動聲色,無人能打敗。
下午六點四十分。
最後一門考試,古代漢語。
唐曉染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的考場,怎麼領的試卷,怎麼拿起的筆。
只是想著蕭時歆,想著想著,還是忍不住掉下眼淚。
她藏的有多好,就活得有多辛苦。
可是這所有的所有,自己全部都不知道。
唐曉染的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將監考老師嚇了一跳,走到她旁邊低聲問道怎麼了。
女生伸手擦掉眼角的晶瑩,抽噎著回答道:“這題目……太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趕在11.59寫完了這章,感覺自己是超人本人了。
以及,我昨晚十二點半才回到家,今天六點多起來開始碼字,感覺自己委屈極了。
最委屈的是,昨天那個醫院居然讓我把之前的檢查又要做一遍,我真的……唉……我去給你們發紅包撫慰我受傷的內心!
——
☆、重生之後的第六十一天
收拾完東西走出考場之後, 她的壯觀事迹已經傳了出去, 左右的走廊里聽見有人嘀咕著“聽說剛有人因為題目太難在考場里痛哭失聲”, “聽說隔壁系的古代漢語老頭子出題又難出了新高度”……
還有考完路過的學弟學妹們聽完, 當場就變了臉色,惶惶然地開始擔憂起自己下個學年的成績來。
但這些統統與唐曉染無關。
她想到自己下午時在抽屜里一個個拿出那些瓶子的場景, 每拿出一個空瓶子,她的心跳就亂上一分。
這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而蕭時歆又到底吃了多少?
夜幕低垂的城市到了繁忙的下班高峰, 行人各個步伐匆匆, 穿過人行道奔赴地鐵站和公交站台,而馬路上則是一言不合排起長龍, 紅色的車燈亮起看不見尾的長列。
若是在十字斑馬線附近街上稍微發一會兒呆, 會恍然覺得那紅綠燈閃爍變幻的空隙里,整個世界都被按了快進鍵,人們飛快地在斑馬線上來去, 好似再快些都能拉出殘影。
在整個世界都變快的時候,慢吞吞的、離目的地差的極遠的人, 走著走著, 會以為身體里的能量會隨著夕陽一起離開了, 於是泛起漫天的疲憊感。
蝕骨的寂寞和一縷彷彿找不到歸路的恐慌緊緊地纏繞上來,唐曉染下意識地抬頭看天,好像這樣就能夠讓那天光多留一會兒。
她就這麼一路往蕭時歆那個小公寓走去。
路旁有背著書包跑過的、放學后的幼兒園小孩,三三兩兩打鬧追趕著,笑聲傳到周圍人的耳中, 彷彿那快樂也能一併感染過去;有提著公文包從寫字樓中走出的白領,拿著手機湊到耳邊,許是說起下班后的約會,臉上的笑容里是止不住的甜蜜;還有穿著酷炫寬鬆的衣服,踩著滑板在人群里肆意穿梭而過的少年,風一般的身姿在這繁華里穿梭,劃出一道自由的風景線。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與唐曉染無關。
在這歡聲笑語的世界里,她只是想落淚。
唐曉染想起那時候喜歡蕭時歆,不死心地跑到她家門口,還是將那句喜歡說出了口,甚至借著酒意那樣委屈地控訴“你根本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好像只有自己嘗過世間辛酸。
當時的蕭時歆在想什麼呢?
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是唐曉染啊,她上輩子傻乎乎的就沒了命,重來一次以為自己變得多麼精明,張揚而又肆無忌憚地賴著蕭時歆,以為這樣就能夠輕而易舉地獲得幸福。
原來她上輩子沒來得及靠近,這輩子也愛的那麼糙,沒想著去了解更多。
她們在一起的第二天,蕭時歆在做著那一大桌的早餐時,想的又是什麼呢?
唐曉染很努力,很用力地去想,然後發現自己的腦海里只有一片空白。
她的腦袋揚起又落下,依然總是會看不清這個世界,讓眼前的景象一次次變得模糊。
等走到蕭時歆家樓下時,天已經全黑了。
路燈蒼白地想要仿照日光的暖,好似把顏色調成橘黃這偽裝就能顯得更成功似的,然而那謊言卻被穿堂而來的冷風戳穿,呼呼的聲音彷彿在嘲笑它們的徒勞。
她走進公寓,進入電梯,最後穿過走廊,站在那扇門前。
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唐曉染對蕭時歆的思念達到了頂峰。
迫不及待地想要待在有蕭時歆的地方。
然而那人還在遙不可及的另一個國度。
給她留下這樣難解的題,讓她連隔著電話問句‘為什麼’都不敢,只敢膽小地回到這個小窩裡,忐忑地、煎熬地等蕭時歆回來。
渾身沒什麼力氣,更沒什麼胃口,唐曉染走進卧室里,直愣愣地撲倒在那柔軟的大床上。
趴了一會兒感覺氣悶,又翻了個身蹭到被子里,把蕭時歆平時睡覺用的枕頭抱住,依稀覺得好像還能聞到她身上那款已經換掉很久的花果香。
初時淡淡的,不易察覺地從鼻端掠過,待到疏忽時,又悄無聲息地在她周遭沉浮,回過神之後便被那暗香包圍了。
此刻再稍微吸吸鼻翼,那香氣便讓她徹底沉醉在其中。
*
門把手被擰開的細微聲響讓唐曉染沉睡中依然預留的一根清醒神經被觸動,緊接著,那個讓她強烈思念的人出現在卧室門口,黑色的行李箱立在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