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曉染看著小叔臉上那漸漸消失的笑容，一字一句地對著手機聽筒通知道。
聽到被高晟永不錄用的消息，吳經理終於開始慌了。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用手將自己頭頂抹了髮油，整整齊齊梳到腦袋後面的黑髮揉的亂七八糟，擔心對方說完就掛掉電話，有些病急亂投醫地急忙開口：
“等等，唐小姐，我當初是經過唐總和唐副總的點頭……”
唐曉染即將落在手機掛斷鍵上方的動作頓了頓。
終於笑出聲來。
“你是在提醒我，我身為高晟唐家的人，連開除我手下項目經理都沒有資格是嗎？”
“不不不，唐小姐，這是個誤會，您聽我解……”他還想再說點什麼，挽回自己的職業生涯。
“去頂樓辦公室，問問唐曉璋，我夠不夠資格讓你滾。”
她收了面上的笑容，眼底的深棕色彷彿都要沉為濃墨，長長的睫毛落在她眼中，在她眼中的暗沉上又添了一層陰影。
打斷了對方的話，再也沒半點客氣地吐出一句話之後，她乾脆利落地掛了電話。
在唐志成不動聲色打量她的目光里，她裝作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神清氣爽地舒出一口氣，對他綻開笑顏，故意傲嬌一哼：
“哼，任何擋在我事業道路上的人，都讓我難以容忍，畢竟我那麼有事業心。叔，你也很討厭這種給自家人添堵的傢伙吧？”
唐志成除了微笑著點頭，他還能說什麼呢？
只怕下一次，再想要插手蕭家的單子，他就需要認真思考是否會把自己也拉下水的後果了。
“就知道你還是寵我的！那我先去生產線那邊看看情況啦，叔你繼續忙吧~改天有時間來我們家吃飯啊。”
唐曉染得到了他的認可，開除了礙眼已久的人，身心舒暢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等辦公室的門再次關上的時候。
唐志成那張臉上的虛偽溫情再掛不住，徹底落了下來。
目光陰沉地盯著門思考道：剛才那究竟是唐曉染髮現了什麼的警告，還是僅僅是一場無理取鬧式的誤打誤撞？
思索了幾秒之後，他再一次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儘管語氣仍然是一貫的不疾不徐，卻先對方一步開口問道：“是我，最近沒有什麼情況吧？”
不知道那邊說了句什麼，他很快地應道：“再查查他那邊，提醒他安分點。”
另一頭。
走出集團大樓，再次打車往工廠那邊去的女生拿起手機，演了一場令人身心俱疲的戲，她懶得再說話，便只是發信息。
唐曉煜：“你剛才在哪兒呢？”
“在當著小叔的面，直播打他的臉。”唐曉染回了之後，將手機按滅，一手撐在車窗框上，支著腦袋，微微閉上了眼睛。
唐曉煜沒再回消息了，許是知道她這會兒的心情。
儘管早已猜到某些事情的結局，知道是自己曾經知人知面不知心，但是真正直面讓自己曾經如此信任的親人時，還是難以適應。
永遠都適應不了。
甚至有些反胃一樣的噁心。
她輕輕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胃，將那幻覺一樣的難受感揉沒，輕闔著眼眸，覺出陣陣的心累。
這還只是個開始，她不知道這樣的虛與委蛇還要到什麼時候。
在這種時候，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蕭時歆。
自己覺得委屈，被欺負了的時候，唐曉煜會一直陪在自己的身邊，他們倆這麼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可是蕭時歆呢？
當蕭時歆聽到蕭文博要給那個孩子舉辦滿月酒會的時候，當蕭時歆曾經覺得無比委屈的時候，又有誰陪在她的身邊呢？
想到這裡的時候，唐曉染迫不及待地想要處理完手裡的事情，去到她身邊。
真奇怪，明明是那麼厲害又強大的人，為什麼總讓她在想起的時候就覺得非常心疼？
*
當她去到工廠的時候，這批交貨的機型檢測已經到了一半，目前確實真如唐曉染之前所諷刺——
除了當著交接人員的面抽檢的幾台質量有問題，剩下的完全可以達到交貨標準。
唐曉染鬆了一口氣，站在車間的副經理辦公室，偏過頭問唐曉煜：
“蕭氏集團那邊的人走了嗎？”
“經理辦公室里坐著呢。”所幸來的不是什麼一根筋的人，也願意給他們一個面子，坐下來等這邊給個交代。
她點了點頭，往外面走去，正好見到辦公室主人往裡進。
這是個模樣普通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屬於落在人群里就會很快被忘記的類型。
“唐小姐。”他對唐曉染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之後，卻站在原地沒動了，動作和神情里都有幾分遲疑。
換作其他情況，唐曉染絕不會在意這麼個人的情緒變化。
但涉及到這次的事情，她便停了步伐，略一抬頭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男人猶豫再三，想起昨晚回家后，說起這件事時老婆出的主意，咬了咬牙開口道：“除了今天要給蕭氏集團抽檢的樣機提前一天送到了吳經理辦公室，生產線是我一直盯著的，蕭氏集團的標準大家也都清楚。但是昨晚下班之前，吳經理讓我把倉庫鑰匙交給他一下，說是打算下班之前再抽檢一次產品，為了今天能更好地交貨。”
唐曉染挑了挑眉，覺得如果真讓吳經理進去了，現在重檢的那些裡面還有沒有驚喜就只能看老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