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空城
雜草叢生,凄涼荒蕪,沒半點兒人煙
外頭的人們不願走近半步
裡邊的主人不想出來面對
現在卻有個他,不顧一切的走入裡頭
是什麼驅使他前進?
不得而知
g推開這座空城的大門
他跨越一道道防備與障礙來到空城主人面前
悄悄的,不出聲的往他身旁跪坐
謹慎的發出細語
“你餓不餓?”
男人頹廢低迷的縮在牆角
腳邊擱的是遊戲機殼,手中捏的是一張舊照片
看起來就像被全世界遺棄般的悲哀
那僵硬的神態及冷淡的氣流已率先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無所適從,從沒見過男人這般落魄德性
現在不管說什麼都沒用了是不是?
“對不起”
g向後微傾意躬身謝罪,誰知剛巧撞上後邊的大紙箱
回頭一瞧,見著了紙箱最上方黏貼的型號標籤
g-0818
他起身掀開紙箱,伸手撥開透明塑膠袋,取出擱置在底層的廣告傳單
端詳dm上頭形形色色的娃娃
張張圖片讓他看清一個事實
他跟它們並無分別,屬於同類
“我只是一個娃娃…”
t倏忽的笑了
輕輕瞥了眼身旁的他笑道“是呀,你是個娃娃…”
低頭嘆息,對自己的行為直搖頭“為什麼我要對一個娃娃發怒呢?”
g趁著他有反應便伸手拉住衣袖懇求原諒
“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碰你的東西,對不起,對不起”
t搖頭,無端遙望著窗外天邊那朵雲
鏡片外的世界好遙遠,他有氣無力的開了口“你知道這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是誰嗎?”
g轉轉眼思忖,直覺答“爸爸與媽媽”
t又搖頭“不對”雙眸仍舊盯著那朵飄浮的雲彩
g不解,怎麼世界上還有比父母親更好的人?
“那麼是誰?對你最好的人是誰?”
t回頭聲聲慢慢的道“我從小,就是一個不怎麼討喜的孩子…”
於此同時將舊照片遞給g“你看看我”
g看過這張舊照片
正是他第一次得知t的名字時
他接過照片,將上頭的眼鏡少年與眼前的男人做出比較
除了年齡,眉眼倒長開了不少,並沒有太大的轉變
“不會不討喜,笑得很燦爛”
g將照片翻面,手指著那面上的笑容,並真心實意的問“為什麼現在不這麼笑?”
t苦笑”你錯了,那個人不是我”手指了指與少年勾肩搭背的男孩“這個才是我”
“什麼?”g迅速將照片翻面,睜眼盯住上頭的男孩
這個胖嘟嘟圓滾滾的男孩子怎麼看都跟眼前的男人搭不上邊
“這怎麼會是你!”
“我小時候很胖”t雙手抱住膝輕嘆“他就不同了”
g吃驚的指著原本自己誤認的少年
“那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跟你長得這麼相像?你哥哥嗎?”
“對,他是我哥哥”
t將照片取過,指頭輕柔擦過上頭的臉龐“大我五歲”
“哥哥他是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多麼執著的一份笑
“他對你最好嗎?”
g張著好奇的雙眸問“但為什麼沒見過他來找你呢?”
t搖頭,垂首再搖頭
“不會來了”
g看著男人沉靜的臉龐又是一團困惑
為什麼這個問句卻始終未說出口
t輕閉雙眼
口含著笑娓娓道出自己與家人的一切
“我父親是個教授,母親是專欄作家,他們都是很優秀的人,理所當然的,他們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優秀的人,所以對我們幾個孩子從小的管教總是特別嚴苛,不是打就是罵；姊姊哥哥從小成績就好,拿第一領獎盃是常有的事情,被誇獎的次數多到不能再多,唯獨我,我是個特例,從小到大沒一樣突出,成績普通,個性孤僻,沒人緣沒朋友,像個怪胎般的存在…”
t掀開眼皮,瞟了眼窗外
微微一笑,彰顯蒼白
g見著了連忙抓住他的手安慰“你不是怪胎…”
“小時候總考不好,時常被爸爸拿藤條追著打,有時甚至怕得躲在閣樓不敢下樓吃飯,就怕一見到他又是一頓挨揍…”t苦笑了一聲,又闔上雙眼緩道“漸漸的,他們把希望全寄託在哥哥姊姊身上,他們不再對我有所要求,不論我的成績好與壞,不論我在學校如何被欺負,他們都不再有任何回應;哥哥他就不同,他發現我會一個人躲在閣樓不出來,他知道我沒有朋友,他關心我保護我,只要見到誰嘲笑我欺負我總會第一時間站出來,他的存在比我所謂的父母還要重要…”
t睜開眼拿起腳邊的某一片瓦解的遊戲機殼
“這個”遞在g眼前“這個是哥哥送我的遊戲機”
g接過那片機殼摸了又摸,愧疚的說“對不起…”
現在才明白眼前這個事物對t有多麼重要
“哥哥他教我打遊戲機,我學會的第一款遊戲就是古墓奇兵”
t又拾起另一片殘破的機殼“蘿拉…”
“蘿拉就是那款遊戲的主角”
g提出疑惑“蘿拉不是你之前跟蹤的那個女生嗎?”
“她不是蘿拉,從來就沒有蘿拉這個人,一切只是虛幻”t盯著遊戲機殼,緩慢吐出字句“哥哥他喜歡蘿拉,我也很喜歡,我們兩個那時候常躲在被窩裡打遊戲打到三更半夜”思念的笑了笑
“那你哥哥現在呢?”
g盤腿而坐,想把這個故事一次聽完
“哥哥他…”t指了指上面“他去了天堂”
“天堂?”g仰望起天花板,頭頂冒出一個大問號
“姊姊早就被送去國外讀書,爸爸媽媽也打算讓哥哥去國外唸大學,所以他們選好學校讓哥哥報考,但是那一年哥哥他考得不理想,沒能順利考上的他既悲憤又自責;我就睡在他上鋪,每晚總聽見睡在下鋪的他偷偷在哭泣,我知道他很難過,拚命讀書為的就是不讓爸媽失望,我想安慰卻不知該怎麼辦,如果當初我能夠拉他一把或許結局就不同了”
t再度閉上眼睛
每當回想起那一天心就千刀萬剮般的疼
肉被一塊塊割下,淌著永遠留不完的鮮血
怎麼也不全了
“他也是在那一年走的,從閣樓的窗戶墜落,當場死亡;爸爸媽媽他們對外面聲稱是失足意外,但我知道事實根本不是這樣,因為我就在閣樓,我親眼看見他跳下去”
t雙手環抱膝蓋,語句參雜了不該有的鎮定
“爸爸媽媽他們只會自欺欺人,可以裝做沒事繼續活下去,但我無法,我恨他們,是他們害死哥哥,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
“都過去了”
g輕聲道,拍拍t的肩“你哥哥他說不定在天堂過得很好”
“在那之後,他們試著把我當成哥哥來栽培,但是沒用,我只是一個沒出息的孩子,到頭來讓他們失望,你說可不可笑?”t笑出了諷刺與悲凄“只是哥哥他好自私,拋下一切就走了,他永遠不知道有個人因為他的離開而孤獨的活著,已經十七年了…”將自己埋入雙膝,隱忍淚水直發抖“我一個人好累好累,我好想他,我好想回到小時候,有他,有遊戲機,有蘿拉…”
g怔了好一刻,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男人哽咽
他戳戳男人的後腦“你還有我”見人沒反應再戳戳
“別忘了你還有我,我是你的朋友”
許久之後
t勇敢的抬起自己那張早已哭花的臉龐,可像極了大花貓
鏡片上壟罩著一片濕霧,兩行鼻涕就吊在人中那兒甩呀甩的
雖可笑滑稽,卻又帶著幾分可憐
“我現在這樣是不是很懦弱,很不像個男人?”
g看著這張臉,頭不由得搖了幾下
“你真是….”隨即起身跑出房間不知去哪兒
t看著他逃離自己越發覺得自己好委屈
他抱住雙膝繼續哭泣,哭著哭出勁兒
猶如哭倒長城的孟姜女
眼淚如狂風暴雨般的席捲而來
就在他哭得有些疲累的時候
g拿著一包面紙奔進房間,他蹲在他身旁
“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