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麼事嗎。”卓微瀾想不到合適的稱呼，索性省去了，硬著頭皮發問。
“先坐。”莫爸爸用眼神示意沙發上的空位置，轉頭吩咐，“芳姨，倒茶。”
芳姨哆哆嗦嗦將準備好的茶水端過來。
莫霜放下行李袋，帶著卓微瀾找地方坐，偏偏不選莫爸爸示意過的地方。
卓微瀾聞到了一絲火藥味。
莫爸爸不喜歡等待，皮笑肉不笑地扔出一個問題，“你在這住得高興嗎？”
“不錯，我們很喜歡這裡。”莫霜答話，卻是連卓微瀾都帶上了。
莫爸爸不說話，目光掃到了卓微瀾身上。
卓微瀾以為下一句嘴炮要對著自己，感到緊張，下意識地握緊了莫霜的手，得來不輕不重的一下回捏，有了點底氣，挺直腰桿面對莫爸爸。
莫爸爸卻沒拿她開刀，將手邊的文件夾啪的摔到茶几上。
文件夾受不住重重的力道，正好翻開了。
卓微瀾一看，瞧見了清楚的財產清單，而上頭的條文彎彎繞繞，大致意思好像是……
她懵了。
這份協議是將莫霜的大部分財產轉到她的名下？
“結了婚成了家，連自己姓什麼都忘了？”莫爸爸冷笑，“要不是沁海說了，我還不知道給你的錢全跑到卓家去了。”
卓微瀾嚇得確認上頭的清單，莫霜看著文件，抿唇不語，沒有表露出太大的驚訝。
莫爸爸卻是不給她們思考的機會，咄咄逼人，“如果沒失憶，你下一步要把公司股份都轉出去嗎？”
莫霜沒回答。
卓微瀾對上莫爸爸嫌惡的眼神，有些明白了。
外甥和親女兒，莫爸爸怎麼會偏向莫沁海呢？一是因為莫沁海告密，二是因為莫霜在莫爸爸眼裡已經成了一個倒貼老婆、想辦法把自家人整死的白眼狼，晚一步被發現，恐怕連X集團也送出去了。
莫爸爸平生最在意兩件事，一是面子，二是事業。
莫霜暗地裡把能給的財產全給了她，結婚後的地位顯而易見，讓莫爸爸感到沒面子，莫霜失憶，暫時不能去公司幫忙，眼裡只剩了她，頂著莫家繼承人的身份，對X集團有潛在的威脅。
卓微瀾驚訝這份文件的出現，卻是能理解背後的緣由。
莫霜沒有是放低了身段討她歡心，也沒有愛到如痴如醉把媳婦當成天，只是要談離婚，自覺虧欠，盡量彌補罷了。莫霜是個精明的人，明白一些房產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轉讓更方便，打算在離婚手續前辦，這才看起來像是把錢全貼到老婆家。
“您誤會了。”卓微瀾覺著情況特殊，失憶前後的莫霜都不該受父親的責難，“那時我們……”
莫霜忽的開口，打斷了她的話，“爸，我想把我的錢給我的老婆，有什麼問題？”
我的錢，我的老婆。
卓微瀾聽著刺耳，莫爸爸更不用說，把這話理解成了挑釁，一下子惱了，“沒問題！滾出莫家，我沒你這種女兒！”
滾字出來了，莫霜反而無所謂地笑了笑，“你確定？”
莫爸爸沒有再多說，冷著臉站起來，吩咐助理準備車子，一副就此別過再無瓜葛的狠心樣。
卓微瀾眼睜睜看著莫家父女走上斷絕的路，作為夾在中間的“罪魁禍首”，覺得不能就這麼傻愣愣不管事。她想阻止，卻不敢跑到莫爸爸面前惹罵，著急地扯了扯莫霜的袖子，軟了聲音勸，“不要這樣，好好談……”
莫霜本是板著臉，看她要哭了便嘆口氣，伸手摟在懷裡安撫著。
卓微瀾不放棄地勸，“再跟爸爸談談吧，我不要這些錢……”
她的聲音裡帶了點哭腔，莫霜心軟，瞥了一眼走出兩步的父親，不緊不慢說了句，“寶棱的項目一直是我在談，您真的要這個時候跟我斷絕關係嗎？”
卓微瀾想不到是這個談法，呆住了。
而不遠處的莫霜爸爸，也因此停下了腳步。
☆、歸人
莫霜提到公事，臉上不會有太多的表情, 調子不自覺壓低, 合著頗有氣勢的音量足夠讓人聽得清楚, 傳到耳裡帶著一股涼颼颼的感覺。
現在, 莫霜提到寶棱的項目, 這一個不近人情的樣子差點回來了。
差的哪一點？
莫霜仍牽著卓微瀾的手，力道緊實, 使的勁不至於到讓人疼的地步，令掌心的熱燙到骨子裡, 微微帶著緊張的汗濕。
失憶前的莫霜, 絕不會在談正經事的時候如此依賴妻子，更不會緊張到發汗。
卓微瀾很清楚, 眼前這個裝正經老成的莫霜，並沒有變回獨當一面的莫總，還是那個緊張兮兮的莫同學。
她竟然鬆了口氣。
另一頭的莫爸爸顯然不這麼想, 頓住腳步之後，故作淡定地理了理袖口, 不經意似的瞥回一眼, 面上依然凶，瞪人卻少了點狠勁了。
捏緊了卓微瀾的手, 莫霜不懼不怕地回望，昂起的下巴現出一個倨傲的弧度。
莫爸爸不滿皺眉。
旁邊的助理是個體貼的下屬，知道老闆剛放了狠話，愛面子不可能立刻服軟, 但一言不發地走出去有種父女情絕的意思。助理思考片刻拿手機瞧了瞧，找個台階給莫爸爸下，“董事長，下午有會議，時間要來不及了。”
莫爸爸“嗯”一聲，收回目光，繼續往外走，既沒理會莫霜的威脅，又用名正言順的理由離開，給彼此一點時間，之後可以推脫說是“氣話”和公事纏身，有點迴旋的餘地。
大門關上，卓微瀾默然數著秒數，瞥見外頭院門打開車子駛離才舒口氣，往後一倒靠到沙發上，閉上許久沒眨眼的眼睛，“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