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脾氣大，怒火一上來就不管不顧罵了再說。如今認真想想，她覺著米沁的說法有道理，每一個設計都是傾注心血的，畫稿子的時候是心頭好，過了一陣子免不了熱情下降，將仙女棒定製視為“最用心”實在有失偏頗。
但是，卓微瀾仍對米沁的態度感到不滿：單子是米沁提的，修改是米沁說的，這一次見面也是米沁的決定，等到她大包小包帶過去好好說公事，米沁卻纏著莫沁雯問女兒的狀況？
卓微瀾心裡有兩個想法，一是當個盡職的設計師，好好跟米沁道歉，二是米沁根本不尊重她，她回頭去找，不過是賤賣自己的設計……
她糾結了，盯著柜子想了半晌。
莫霜不催促，靜靜地陪著。
卓微瀾沒想明白，感到久蹲的兩腿支撐不住了，嘆口氣決定先逃避一會兒，直起身要站起來。
“慢點。”莫霜出手攙扶，按著她的肩膀緩了動作，“站太快會頭暈哦。”
置身待了十八年的房間，卓微瀾覺得這一句話特別像是在哄小孩子，站定后仔細看了會兒莫霜，發現這人雖然學會了軟萌的語氣，但臉上總是嚴肅認真。
她忽而意識到莫霜沒變，只是換了一種哄她的方法。
“莫霜。”卓微瀾按著莫霜的性子想了想，覺出她離開包廂后或許發生了什麼，“除了拿米沁轉交的禮物，你還說了什麼？”
莫霜猶豫片刻，小心地說，“我幫你道歉，想退定金，米沁說現在大家氣頭上，各自想想再決定。”
“噢……”卓微瀾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莫霜反而急了，“對不起，我沒問過你就擅自……”
“不用說對不起啊，退定金是我說過的，”卓微瀾抿唇，不想那麼快直面最大的矛盾，揪出個小小的不對說，“我走之前摔門不禮貌，道歉也是應該的。”
莫霜默默地看著她。
卓微瀾不自在了，笑著說，“不說這些啦，爸爸媽媽在下面等著我們呢。”
“走吧。”莫霜妥協，跟她一起下樓。
客廳里擺好了茶水點心，卓微瀾陪著爸爸媽媽看電視，時不時聊上兩句，偶爾冷場便盯著屏幕瞧，看著主持人在裡頭笑呵呵地討論聖誕節的過法。
由著聖誕節，卓微瀾聯想到了各大珠寶品牌的銷售活動，也就回憶起與米沁不歡而散的難堪畫面。
她根本放不下，又不願意去面對去解決，想要拖到第二天再說。
懷著這種心情，卓微瀾坐立不安地度過了幾個小時，直到吃晚飯仍恍惚著。
“微瀾。”莫霜輕聲問，“不舒服嗎？”
卓媽媽也操心，“是不是不合胃口？你想吃什麼？”
家人關心的眼神掃過來，卓微瀾頓感壓力大，連忙說，“沒有不舒服，菜很好吃，我是中午吃太多了，想要減肥而已。”
“減什麼肥。”卓爸爸不由分說把菜往她面前推，“多吃點。”
“噢，你們也吃啊。”卓微瀾不喜歡被所有人盯著瞧，舉筷子幫每個人夾菜。
飯桌終於恢復和諧。
卓微瀾放鬆下來，把注意力放在媽媽親自炒的菜上頭。吃完了飯，她實在是犯困，強笑的嘴角有些抽抽，與爸爸媽媽吃水果聊了會兒拉著老婆一起回家。
回去的路上，卓微瀾眯著眼癱在座椅上懶洋洋的，硬是把莫霜的詢問逼回去了。
巧的是，她閉上眼睛醞釀睡意不成，一睜眼就看到提醒她的東西——F牌的專賣店，老東家的廣告，晚宴上大放異彩的嘉賓海報……
卓微瀾有一種逃不掉的感覺，暗暗嘆口氣，轉頭想跟莫霜商量一下。
莫霜卻真的睡著了。
卓微瀾靠得近，能聽到平穩的呼吸聲和平靜的睡顏，不僅將要商量的話憋住了，還做了個決定。
道歉……還是她自己來吧。
——
第二天，卓微瀾趁著莫霜在院子里澆花，給米沁打電話道歉。
沒想到的是，米沁給的是工作上的手機號，她沒能直接跟米沁說話，對著助理又不好說詳情，思忖片刻搬出定製單子的事情，約了周四面談。
辭職之後，卓微瀾和莫霜每天都在膩歪，唯一分開的時候是早晨。她喜歡賴床，莫霜不早睡卻能早起，不會打擾她自己去找點事情做，周四正好是例行去健身房的日子。
她無意隱瞞，挑了個莫霜高興的時候說了周四面談的事情。
“明天？”莫霜立即下了決定，“我陪你去。”
卓微瀾搖頭，“我自己去。”
“為什麼？”
“你去的話……道歉的很可能是你了。”卓微瀾在莫霜心口畫圈圈，軟了聲撒嬌說，“我想試著自己解決一次嘛~”
莫霜盯著她半晌，瞧出了其中的認真，無奈答應，“好，受不了了就取消單子吧，你的作品應該獲得尊重，沒必要為一筆小生意改變底限。”
“嗯。”卓微瀾不斷點頭，頭髮蹭上抱枕亂成一片。
莫霜撫了撫亂掉的髮絲，順勢摟過來親了口，另一隻藏在被子下的手游過去專門往不對的地方鑽，附耳說著曖昧的話，“其他事情，我來解決吧。”
想到明天要拋棄老婆，卓微瀾溫順承著，受不住就蹬掉被子一起受涼。幸好，莫霜沒有太過分，考慮到兩個人都要早起，鬧了一會兒就摟著她唱搖籃曲，輕輕的調子格外溫柔。
卓微瀾安心窩在懷裡當寶寶。
早上，莫霜順便把她叫起來了，尊重她的意見放棄送到F公司門口的計劃。
卓微瀾獨自前往，坐在車子里已經把道歉的話在心裡說了幾百回，對著鏡子練習微笑，過個兩分鐘就要看一看時間，問老張到哪裡了。
懷著忐忑的心情，她順利到了F公司門口，下車看著高樓大廈兩腿發抖。
別人的地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