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她的代入感太強，一下子回想起莫霜被跟蹤、壓力大、恢復記憶都隱瞞不談的欠揍樣，沒控住脾氣，不等陸芸昭生氣就打抱不平，忘了自己的身份是個靠甲方爸爸吃飯的底層設計師。
“好吧。”卓微瀾一想到設計圖上精心修改的仙女棒慘遭拋棄的可能，便覺心血被毀，安慰自己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把憤憤不平的想法壓下來。
莫霜搖了搖她的胳膊，“老婆，不要生氣了。”
“我生什麼氣。”卓微瀾扁嘴，“自己家的事情沒管好呢。”
莫霜笑了，“沒事，我很聽話。”
“呵呵。”卓微瀾翻個白眼。
“沁雯也很聽話。”莫霜善於給自己找台階下，軟了聲音討好她，“老婆~我真的沒跟米沁串通，你不要生氣，我會一直乖乖的……”
眼見著有人要從側門走過來了，卓微瀾無意在公共場合與莫霜膩歪，徑自拖著一個粘乎乎在耳邊說肉麻話的老婆往回走。
不是她不想甩開，而是……甩不開。
卓微瀾痛恨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一邊在心裡嘀咕一邊忍著工作人員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返回會場，接近入口時頓住腳步，斜睨莫霜一眼，“正常點。”
莫霜收起了賣萌的表情，手卻扣緊不放，“正常了。”
“……”卓微瀾嘆口氣，慢慢地往會場里走。
坐回了位置上，她看了看時間，發現一番折騰下來浪費半個小時之久，台上的表演接近了尾聲。
晚宴的重點放在兩個部分，一個是紅毯，一個是拍賣，所謂的表演倒是湊時間的用處。米沁不見之後，攝像頭默契地避開了空掉的位置，直播方面給了關注的吃瓜群眾面子，專門給人氣高的嘉賓特寫，評論區和彈幕區里一片和諧，壓根不關心主辦人去了哪裡，到時讓後期人員補上幾個畫面就好。
卓微瀾坐在不會被拍到的地方，隨著時間的過去而緊張起來，盯著米沁依舊空缺的位置說，“能不能準時開始啊？”
“能。”莫霜冷靜地分析給她聽，“主持拍賣的人是文瀚酒店的人員，還有特意請來的鑒定師，米沁就算真的暈倒，也會撐到位置上坐好捧場再暈。
果然，米沁在攙扶下出現，身旁的人竟是向來不願意麵對媒體的陸芸昭。
多年不出現在公眾視線內，陸芸昭從容不迫，面帶淡淡的微笑，緊緊挽著米沁不放，看著是如膠似漆、恩愛依舊。
卓微瀾卻知道那是怕米沁摔倒的無奈之舉。
“還沒被發現啊。”她同情地打量著陸芸昭，“真可憐，被蒙在鼓裡。”
莫霜這次學聰明了，不言不語地聽她碎碎念，在米佳萌返回旁邊桌子時輕捏了一下指頭提醒。
打從莫霜點破設計圖的重要之後，卓微瀾慫了不少，只敢在私下碎碎念，對著當事人裝傻佯裝不知，對上米佳萌的探看友好微笑，硬是用最短的時間把憤憤不平收拾妥當了。
九點鐘，米沁在主持人的邀請下走上台，陸芸昭坐在原處平靜目送，表情木然，在別人的視線掃來的瞬間揚起一個無力的笑容。
卓微瀾不善於察言觀色，卻對這個表情很熟悉。剛從心理醫生那裡得知檔案不見了的那一刻，她也是這麼麻木，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無奈感，面上對著別人在笑，心裡卻是一潭死水。
怎麼辦呢？最親近的妻子就這麼把自己隔絕在外，還要承受來自別人的目光——她對莫霜失憶前的事情一無所知，還要承受莫爸爸的苛責，陸芸昭見不著米沁幾面，卻必須在客人面前扮演一個體貼溫柔的妻子。
卓微瀾越看越覺得悲哀，為了拍賣而緊張的心情慢慢地散去了，剩下沉澱在最深處的無奈感受。
她想放下過去，不會去跟莫霜翻舊帳，但沒法看著一個類似遭遇的人重蹈覆轍。
“莫霜。”卓微瀾忍不住了，轉過頭小聲說，“你讓米沁不要再騙人了好嗎？”
莫霜瞧了眼她抓著胳膊用力到發抖的手，輕柔覆上虛虛握著，“好。”
指尖撫摸的力道很真實，卓微瀾在安慰下漸漸冷靜，喝了口冰涼的飲料讓頭腦清醒些，強迫自己好好去關注晚宴拍賣本身。
她將注意力轉了回來，正好聽見台上的米沁宣布，“這是我最後一次參加年度拍賣。”
台下一片嘩然。
米沁笑了，沒有再看手上的稿子，鎮定地繼續說著，“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做的決定。F牌發展至今，與各位的支持是分不開的，我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謝。這麼多年過去，我學會了很多，體會最深刻的是家庭的重要。F牌主打愛情的款式有149款，家庭系列有28種經典，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我曾經為這些成就而沾沾自喜，卻忽略了自己的愛情與家庭。”
說到這裡，米沁已經不做看稿子的模樣了，垂下胳膊，攥緊話筒盯著台下的陸芸昭說。
“我想對我的妻子說，對不起，我不該本末倒置。在今後的日子裡，我會把你和女兒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台下的媒體瘋狂地拍照，陸芸昭面對鏡頭依然是淡淡的笑，從容有度，端莊大方。
莫霜不發一言握住了卓微瀾的手。
卓微瀾卻沒忍住嘖了一聲，“涼了，說得要哭了也沒得老婆什麼反應。”
“衝動了些。”莫霜嘆氣。
卓微瀾抿抿唇，根本壓不住心中澎湃的感情了，回握莫霜的手，轉過身去面對面認真說，“莫霜，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與她四目相對，莫霜彎起唇角漾出一抹笑，深情道，“我會一直陪著你。”
“……誰跟你說這個了。”卓微瀾啪的打掉莫霜伸過來討抱抱的胳膊，“我是說，不管米沁怎麼樣，我們都把仙女棒做出來好不好？那真的是我最用心的設計了。”
莫霜黯然，“哦。”
卓微瀾看出來莫霜不高興了，微微一笑，抬手捏了捏臉頰哄著說，“乖，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莫霜面色稍緩，伸手一圈，把她摟在懷裡。
在宣布了會好好辭職交接與陪伴家人之後，米沁按照正常的流程請了嘉賓，正式開始主持拍賣，第一件珠寶是F牌特邀設計師的作品，開了一個漂亮的頭，台下的牌子頻頻舉起，價格一路走高。
卓微瀾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隱隱有了期待。
她的作品……會不會有這麼多人欣賞呢？
拍賣進行得很快，有的設計師不想做慈善，捐出的作品敷衍卻價格虛高，受了冷落沒成交，卓微瀾的心情如同過山車一般大起大落，一會兒害怕自己的作品無人問津，一會兒充滿希望，覺得自己會像其他設計師一樣受到肯定。
“不要緊張。”莫霜輕聲說，一點點掰開她過於用力的指頭，“別把自己掐疼了。”
卓微瀾敷衍點頭，目光始終放在檯子上，“好像下一件是我的，我專門挑了最符合大眾審美又便宜的項鏈，千萬要順利啊……”
她默念著，下頭的禮儀小姐把首飾拿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