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霜繃緊的身子一下子泄了氣，閉上眼睛，順手摟一把帶著她往沙發後邊靠，陷入柔軟溫暖的沙發里。
伸手環住，卓微瀾靠在莫霜肩膀上，輕輕地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說，“我來說？”
她並沒有面對莫爸爸的自信，但她想要莫霜好過一些。
從接通到現在，莫霜帶了一股對父親的怨氣，時不時諷刺一番，借著傷害父親來獲得片刻的快意。
卓微瀾是個隨性的人，她鬧脾氣鬧多了，最明白這樣的發泄之後是深深的無奈——莫霜沒有解決任何的問題卻撕破了臉皮，暴露了醜態，冷靜之後不會覺得自己出了口氣，只會為控制不了脾氣而後悔。
她決定替莫霜去面對煩人的談話。
“好。”莫霜看了一眼被扔到旁邊的手機，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
卓微瀾湊上去親了親莫霜，拿起手機，定定神說了第一句，“爸爸，我是微瀾。”
莫爸爸低低“嗯”一聲。
卓微瀾對這樣敷衍的應答不陌生。
第一次上莫家，她以莫霜女朋友的身份出現在家人聚會上，怯生生地打招呼，羞澀地坐在一邊束手束腳不敢動，對著莫霜的親朋好友除了笑就是笑。莫媽媽覺得她太拘束，拉了她坐下聊天，時不時把話題扯到丈夫身上，得到莫爸爸的敷衍應和。
逢年過節，她跟莫霜回去，端著笑臉說祝福，把精心挑選的禮物送到莫爸爸面前，莫爸爸笑著接過，對著她一長串背得熟練的吉利話不甚關心，應一聲給一個紅包。
她得獎的慶祝宴上，莫爸爸給面子出席，公事公辦地講賀詞，對著她獲獎作品的海報，關注點如大部分不了解珠寶設計的人一樣，更關心上頭鑲嵌的昂貴寶石，淡淡說一句，“嗯，很漂亮。”
卓微瀾見到莫爸爸的次數不多，但每一次都覺得很難受。
她一直知道莫爸爸不喜歡自己。
莫霜失憶之後，莫爸爸發現財產轉移的事情，聽到警察認證卓家插手調查，對她的印象會更加差，恐怕認為一切是她攛掇的。
悲觀情緒下，卓微瀾竟然有點破罐破摔，放鬆了，在心裡告訴自己：莫爸爸對她的印象好不起來了，何必費心呢？
她理清了思緒，對莫爸爸一一解釋，“我們拜託我爸再找一個偵探，不是不信任您，而是想辦法加快調查的進度。偵探調查是不確定什麼時候有線索和結果的事情，您工作忙，我們希望在案子有眉目的時候再通知，絕沒有隱瞞的意思。”
莫爸爸輕笑，“但你們已經瞞著我了，今天警察突然上門不是最好的例子嗎？”
“警察抓捕，我們並不知情。”卓微瀾想到自己老爸的先斬後奏，有點心虛，說話的聲音弱了下來。
莫爸爸似是察覺了，追問另一件棘手的事情，“你們打算怎麼告訴沁雯？”
“等一下就說。”莫霜插話，“爸，我們希望你不要插手。”
莫爸爸答應，“好，我勸你們儘快告訴她，最好想個辦法給她請個假。外面隔不了多久就會出現謠言，沁雯年紀小，不一定能夠承受別人的指點。”
“哦。”莫爸爸交代了一長串，莫霜僅僅回了個六個字，“知道了，再見。”
通話結束。
卓微瀾放鬆下來，倒回莫霜懷裡感慨，“我以為……爸爸會把我們罵一頓呢。”
莫霜摸摸她的頭，“不怕，他敢罵人，我就頂嘴。”
“噗。”卓微瀾聽了莫霜稚氣的宣言，忍不住笑了，捏一把白嫩的臉頰說，“唉，你今天受了這麼多刺激，沒有想起來一點事情嗎？”
莫霜抱緊了她，貼著身子蹭一蹭，附耳呢喃，“昨晚受的刺激才多呢。”
“喂！你說什麼吶！”卓微瀾回掐一把。
莫霜捂著臉頰哀呼，“疼~”
“疼就自己揉揉。”卓微瀾無意跟莫霜賴在沙發上不動了，起身去包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機，“我得打個電話給爸爸。”
莫霜當真自己揉了揉，兩眼放空，表情茫然。
卓微瀾打著電話，受不了莫霜這一個獃獃的萌表情，走過去揉亂頭髮。
莫霜見她靠近，得寸進尺抬起手一圈一摟，埋在她懷裡。
卓微瀾覺得莫霜靠的地方太不和諧了，想使勁推開，指頭剛搭上就見懷裡的莫霜昂起頭給了個燦爛的笑臉，心一軟，稍稍猶豫聽到了電話接通，“爸爸！“
“微瀾啊，”卓爸爸比莫爸爸和氣多了，聽到女兒的聲音馬上開心了，“吃飯了嗎？”
卓爸爸興奮的聲音很有穿透力，在安靜的房間里顯得清晰可聞。
莫霜剛經歷了與爸爸的爭吵，打從心裡羨慕老婆和岳父的父女之情，歪頭緊挨著卓微瀾。
卓微瀾察覺摟著自己的胳膊收緊了，一邊心疼地摸摸莫霜的腦袋，一邊按照習慣，下意識地回答了爸爸十年如一日的開場問候語，根本不覺得煩，“芳姨在做菜，快能吃了，你們吃了嗎？”
卓爸爸滿意，“那就好，我跟你媽媽打算出門吃呢。”
“是嗎！”卓微瀾認為這件事情罕見，驚訝，“有什麼事情要慶祝嗎？”
卓爸爸天生對外頭的餐廳沒有好感，總說高油高鹽高糖，偏偏娶了一個熱愛洋快餐的卓媽媽，偶爾挑個好日子一起出去吃點漢堡薯條可樂的套餐，再用一段長長的時間“排毒養生”，為下次的放縱做準備。
“為了慶祝你媽媽減肥瘦了兩斤，我們要去吃油炸的垃圾食品，”卓爸爸說起來有些無奈，被身邊的卓媽媽罵了一句才消停，識相地轉移話題，“你今天一直在家嗎？”
卓微瀾抿唇，“爸爸，我剛從莫家回來。”
“什麼？”卓爸爸嚇了一跳。
“姑姑和姑丈被抓走了。”卓微瀾看了看時間，“事發突然，警方沒有通知你吧？”
卓爸爸沉默片刻，認真問了一句，“為什麼警方會通知我？”
“……”卓微瀾傻眼，“不是你給警察送證據的嗎？”
“什麼證據？”卓爸爸反問。
卓微瀾有點慌了，“爸爸，你不要開玩笑了，不是你找了偵探查到線索送到警察手裡面去的嗎？”
“我的確找了偵探，但他剛剛開始調查。你等等，我打個電話問一問。”卓爸爸低聲跟卓媽媽說了兩句，“通訊錄Z開頭……對，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