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丈不安地搓著手，“沁雯，能把手機還給爸爸嗎？”
“哦。”莫沁雯伸長胳膊，捏著手機的一角晃來晃去，隨時要扔下似的，“來拿啊。”
姑丈面上現出難堪，瞥了莫霜和卓微瀾一眼，遲疑片刻仍是走過去了。
莫沁雯像是在耍著姑丈玩，明明人在下頭，距離不算高，偏要拿著手機忽左忽右地晃悠。
姑丈在下面吃力跟隨，眼睛緊盯，兩隻手懸在半空，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如同動物園裡被戲耍等吃食的猴子，生怕沒接住讓手機給摔壞了。
一想到姑丈可能是害莫霜的主謀，卓微瀾沒了同情心，暗暗罵著：活該！有錢不想著養家，居然買兇害人！
莫霜比較冷靜，輕聲訓斥，“沁雯，你在幹什麼！”
“哼。”莫沁雯看夠了父親的滑稽模樣，鬆開指頭，讓手機徑自墜落。
手機落下，姑丈早有準備接好了，被自上而下的力道打得皺眉頭，悄悄甩手緩解。
“一個破手機，緊張什麼！”莫沁雯扔下一句話，氣鼓鼓回房間，砰的摔門。
姑丈查看了下手機，緩緩轉過身，低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比起白紙黑字、冷冰冰的轉賬記錄，一個身形畏縮，失落沮喪的男人在視覺上更有衝擊性。卓微瀾不同情，只覺得姑丈人前人後不一樣很可怕，嫌惡地避開不看。
莫霜身為當事人，更是不吃苦肉計裝可憐的招，沉默盯著姑丈。
“莫霜，微瀾，”尷尬一會兒，姑丈先開了口，“我有事要先走了，麻煩你們好好照顧沁雯。她喜歡吃冰的，一不注意吃多了容易感冒，你們勸著點。她不喜歡吃鴨肉和魚肉，討厭清蒸的菜，你們偶爾變換口味的時候，拿點香辣木瓜丁給她下飯，她就會好好吃了。”
莫霜不語，卓微瀾聽得皺眉。
“對不起，我啰嗦了一點。”姑丈下意識道歉。
卓微瀾沒那個風度，在心裡想：你對你女兒這麼好，對別人的女兒倒是趕盡殺絕。
莫霜不逃避，下了逐客令，“我明白，我會好好照顧沁雯的。時間不早了，您有事的話先去辦吧，別耽誤了時間，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
“好，謝謝你們了。”姑丈又是先前誠惶誠恐的樣子，不住道謝。
芳姨幫著送到院子門口。
卓微瀾和莫霜沒那個待客的熱情，站在家門口遠遠揮手作別就算了，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氣。
家門剛關上，莫沁雯從房間里冒出來，端著吃乾淨的碗下樓，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看，“你們點了外賣？”
“嗯。”
“我來拿，你們休息。”
卓微瀾想著外賣訂單的地址寫得明白，送貨上門，叮囑芳姨幫著點。芳姨見不到寄宿學校的女兒，便把一部分關心轉移到了莫沁雯的身上，願意陪伴等外賣，一刻閑不下來地去切水果。
“哇。”卓微瀾看得嘆為觀止，關上房間門不由感慨了句，“我總算知道芳姨以前多麼偷懶了。”
莫霜笑了，“只做一頓飯？
“嗯，工作日一頓晚飯，雙休日兩頓飯，偶爾加個夜宵。”卓微瀾掰著指頭數，“老張更輕鬆了，每天工作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
莫霜靜靜地聽著。
“莫霜？你怎麼了？”卓微瀾念叨到一半發現莫霜面露茫然，關切問。
“沒什麼，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情了。”莫霜坐在沙發往後靠，揉一揉眉心，聲音里滿是疲憊，“要是我能想起來就好了。”
卓微瀾看著心疼，幫著捏一捏肩膀，輕聲說，“別著急，現在我們已經有頭緒了，找人把姑丈的事情調查清楚，一切就水落石出啦。”
“周彥慶呢。”莫霜忽道。
卓微瀾愣了，忽而明白莫霜糾結的不是有什麼人要害自己，而是有什麼人要找自己。
比如三年前一聲不吭離開，如今杳無音訊的母親。
情況太過複雜，卓微瀾在一個快樂的家庭長大，父母恩愛，難以想象莫霜如今的痛苦。她自知嘴笨，怕說出些不該說的話，思來想去黏過去給個擁抱。
莫霜還算受用，放下揉眉心的手扭了扭身子，轉過臉來面對她。
卓微瀾彎起唇角，盡量讓自己笑得漂亮些。
莫霜將她亂掉的髮絲勾到耳後，指尖流連不去，輕輕撫過臉頰，“微瀾。”
“嗯？”
“明天要回卓家了，我有點害怕。”
“為什麼？”
“不知道。”莫霜直起身子，撲過來抱住她。
卓微瀾第一次聽到莫霜這麼不確定的答案。
以前她第一次以新婚妻子的身份上莫家，也是這麼莫名其妙地感到不安，縮在莫霜懷裡打顫。當時的莫霜安慰是安慰了，聽到她可憐兮兮的抱怨會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帶著關心，又有點無可奈何。
卓微瀾一直不大理解，而今由著莫霜恐懼的“卓家”想開來，有些明白了。
她那麼喜歡的家，那麼喜歡的爸爸媽媽……
莫霜當成一個考場，卯足了勁要在兩位考官面前表現出最好的模樣，緊張不安的樣子明明是沒有必要的小慫樣，但就是透著可愛勁。
“怕什麼啊。”卓微瀾無師自通了，拍了拍莫霜顫抖的背，“我陪著你。”
莫霜輕輕嗯了聲，尋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蹭了蹭。
卓微瀾低頭看了眼埋胸的莫同學，嘴角一抽。
可愛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