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菱自她飛揚跋扈的八姐爪下逃脫,原本還惴惴不安,憂心她仍要找自己麻煩。哪知不過幾日,便聽聞周星被罰了禁足,連同賢妃一道,母女兩人一同被關在了飛花宮中。
順著七姐的口風,她曉得了原來是太傅的手筆。
“張太傅果真是受父皇信賴,只拿著八妹做得不成樣子的課業告了一狀,便讓她吃了虧,賢娘娘要求情,也正好被母后查出了宮中有違禁物,於是一道被罰了。”
七公主周瓊嘖嘖兩聲,好奇極了:“也不知是什麼違禁物,叫賢娘娘受了這樣重的罰。”
她女兒是禁足,她可不止,就連手中協理六宮的大權也被皇后收了回去,可見她真正惹怒了父皇。
周瓊思量了下,懶懶地看了眼悶聲不語的小妹妹,又是一聲哼笑。現下宮中未出嫁的公主便只有她們三人,其餘皆在十歲以下。周星被罰禁閉,她倒是樂意多多提點這位小妹妹,省得她日日遭欺負:
“不過飛花宮只是一時失寵,你可莫要覺著萬事大吉了。當務之急,便是要將自己嫁出去,以免賢娘娘在你的婚事上動手腳。”
她搖了搖墜著流蘇的扇子,被徐徐吹來的微風晃眯了眼。她倒未必那樣好心,只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能知曉這位無依無靠的九公主未來會如何呢。
周菱訥訥稱是,心裡亦是百轉千回。
她倒是能猜到,那違禁物大約便是周星手中的媚葯。
太醫署藥物管制森嚴,亦不會有此等虎狼之葯,周星定是從她母親手中得到。只是卻不知太傅是如何查出來的?賢妃入宮二十餘年,怎會被他抓到把柄……
說曹操,曹操到。周菱姊妹二人坐在池中石亭里,一抬眼便瞧見自湖心小道上走來的太傅。他一身官服,墨發冠玉,行至離她們還有一半路程的地方便止了步子。
大抵是與同僚一道走到這裡,見她們兩個未曾招駙馬的公主不便靠近,只遙遙躬身行禮。
周菱見七姐起身回禮,亦是站了起來,連看也未看,只低著頭,待七姐道太傅走了,這才又坐了回去。
她心中自是有些委屈的。情竇初開,她自然與宮中其餘人一般,對俊朗清貴的太傅心存好感。不然怎會在偷聽到八姐要算計他時,自個兒騙自個兒要報復八姐,從中截了胡。
只是郎君無情,床笫之間那般粗暴不耐,床下又納了美妾,確實是傷透了他的心。
賢妃與周星既已被懲處,她便沒有必要再糾結於太傅,左右往後沒甚交集了……
她這般想著,卻不知跟著同僚離去的男人正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她可憐巴巴的模樣。
他自來便恨被人算計,更何況是在自己最最介懷的床事。初時便認定了是她心機深,卻忽略了其中細節。那日去太醫署查探一番,意外曉得了飛花宮中常常派宮人來取清心丸。此藥物如其名,自是用來清心醒神。
這般順藤摸瓜,慢慢就發現了賢妃常年給皇帝下藥,否則憑藉他那麼個喜新厭舊、沉溺美色的性子,怎會寵幸賢妃二十幾年。
這般一來,便曉得了下藥一事多與九公主無關,賢妃母女視她與雲才人為眼中釘,怎會讓她曉得這般機密之事。
且那日之所以在那荒廢冷宮中相遇,蓋因周菱孝敬母親,因雲才人患有喉疾,便每每為她採桑葉熬水喝。她先到那處,又哪裡能算到中藥的他會出現。
她一片孝心,可那夜,他卻將那滿是葉子的竹籃踹翻了……
不知不覺的,張岫心中的天平慢慢便偏向了周菱,且還帶有幾分憐惜。
今日亦是如此,分明進宮時便瞧見她與旁人一道坐在那處,偏要出宮時去她眼前轉一圈。見小公主怯懦地不敢抬頭,心裡歉疚更重。
那夜,必定是嚇著她了。
他也實在不該那般狠心,不過一小姑娘罷了。
他幽幽地嘆出口氣:
明日當值南書房,倒是要問一問她,那夜的酒中究竟有沒有問題。若是沒有問題,那八公主究竟是將葯下在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