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居簡出的大家閨秀別說是這種親昵場面了,就是正經的陌生人也沒見過幾個。
文卿不知所措站在月洞門后,只覺自己是見了什麼不得了的場景,嚇得當下就要逃走,但她動了動發麻的腳,卻見庭院中、鶴生的視線已看了過來。
她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遂垂眸將女子推開,女子冷笑一聲,不知是擦唇還是拭淚,倔強地道:“如此一來,我跟道長暫且算是兩清了,往後希望您不要落在我手上。”說罷,踩著厚底香屧登登凳地走了,趾高氣揚,絲毫沒瞧此時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文卿。
院門轟得關上。片刻,文卿自覺從門口走出來,微低著頭向鶴生走去。鶴生見她無顏垂首,戲謔道:“真讓姑娘瞧了一處好戲啊。”一面向廳堂走去。
文卿一言不發跟在她身後,二人對作茶桌,使小廝沏了茶上來。文卿接了茶,雙手捧著盞兒,自慚形穢低頭認錯,“不好意思,因為門沒有上閂,我便擅自進來了。”
“無妨,”她笑道,“我只怕姑娘笑話。”
文卿低頭不語,想著方才女子離去時的難堪,小心翼翼地道:“其實那姑娘也挺可憐的。”
鶴生驀地低頭笑起來,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似聽了極有趣的笑話,“怎麼姑娘不覺得我可憐?”
“可是……”
“我可是無辜地被她扇了一巴掌,”她低頭呷茶,“這情債我實在是還不起。”
文卿亦隨之笑了一會兒,待止住了,她猶豫再叄,欲言又止道:“有一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你是想問為什麼世子喜歡她卻不娶她,反而把她塞給其他人?”
“正是。”
“世子就是這個性子,是個遭人恨的浪蕩子,只怕我說了,那姑娘更加要氣死了。”
文卿一知半解地點頭,“前兩天我家嬤嬤前來敲門,難道正是……”
“對,那個小丫頭很纏人呢,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將人送走。”
閑話聊說,二人吃了一會兒茶,這時香將盡了。文卿回頭看著她一瘸一拐走向壁櫃的背影。她從柜子一個鐵盒裡取了一根線香,復走到案前,拉開抽屜拿出火引子,對著火口忿然一吹。她將香頂抵入火源,過一會兒,香頂亮起紅點,著了。
降真香靡靡愈濃,悄無聲息地、如霧靄流玉在她息下流淌。她抓了杖柄,一面踅身返回,一面幽幽地道:“是上回關山送來的香,姑娘聞聞如何。”
文卿細嗅片刻,不言不語,只作一笑。
轉睫屋內亮起來,陽光從窗戶倒入屋內。
文卿驚喜地望著窗外,“這春天的雨真是輕,一下子就落晴了。”
鶴生緘默不語,垂睫呷茶。
她便望向她,一瞬不瞬地,“道長送來的春信我收到了,很喜歡,謝謝。”
鶴生感受到她的視線,放下茶盞對上她的視線,文卿繼續笑道:“只希望未來哪一日我感謝道長情誼,道長別說是我誤會了才好。”
文卿此時臉上帶著少有的繾綣溫柔。鶴生微作一怔,遂頷首低笑,外面傳來腳步聲,她一面撐著手杖站起身,一面道:“姑娘這話真是教人難堪。”
她踱步走至門外,文卿則托腮望著她的背影,見她與走來的小廝不知說了些什麼,她接過小廝手中湯藥,小廝領命離去。
文卿見狀走上前,來到她身側后,“怎麼了?”
她喝了一口苦藥,“讓小廝去給世子遞口信,提醒提醒那個自以為為愛買醉的混蛋,他師父我因為他遭的這些罪。”
文卿掩唇失笑,半晌,忽見眼前一片陰影。
鶴生轉過身面對著文卿,文卿因突然覆蓋的陰霾,不自在地抬起頭,正撞進她的目光。
她凝視著她,溫言軟語道:“我見姑娘好像還有話要說。”
“我……”
文卿不知如何是好,只覺臉上燥熱異常。她不斷想起方才那一濃一淡兩道身影交迭在一起的畫面,腦海中亂七八糟閃現一些令人眼餳骨軟的唇齒相依、交頸廝磨的片段。
她看著鶴生的覆舟唇,她淺粉的唇因茶湯的舒潤,薄薄帶著一層剔透的光澤,文卿舔了舔唇,想起那女子離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唇上覆著一層水漬。她想或許這人唇上還殘留著那女子胭脂的味道。
她不知道此時自己的唇是什麼樣的,但她只是本能地、不服氣地想要自己的唇也如她一樣,晶瑩剔透,像果子一樣。
想到此處,文卿突然沒來由湧上一股衝動,她抓著鶴生的衣襟,微微踮起腳跟,仰面湊近她。
已近在咫尺,可她卻感受到此時鶴生的身體正因此慢慢變得僵硬。文卿不由停下動作。
她身形微晃,打在唇上的她的呼吸吐納也變得局促、沉重…而滾燙。
漸漸理智回籠。她身上力氣一動,失魂落魄地退了一步,一面不住搖頭,一面喃喃:“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道我這是……”
她低頭不敢去看鶴生,卻能感受到此刻她的視線像炙熱的火楔子,要在她身上臉上燙出一個洞似的。
文卿緩緩平復呼吸,可耳邊益發嗡嗡作響,胸腔中擂鼓轟鳴,她整個人都因此戰慄,緊張羞恥的情緒幾乎要將她灌滿。
她想逃離。
但話音方落,鶴生便抓著她的肩膀,俯身湊上前來,吻了她。
【作者:媽了個雞,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