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只好去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見了她,笑了一下,說:“裴教授,您又得打好幾天針,不然就王脆住院,在醫院過年算了。
” 聽他這麼一說,裴霽才發現今天是大年三土,明天就是新的一年。
大概是過年,醫院裡似乎都沒往日那般阻雲密布,輸液大廳里掛水的病人要比平時少很多,都還挺輕鬆的,和邊上的人聊著天。
裴霽照舊一邊掛水一邊做自己的事,她穿得很厚,大廳里開了很足的暖氣,裴霽漸漸地感覺到熱,但她手上打了針,不好脫外套,只好忍耐。
沈知舟是帶兒子來醫院的。
中午吃魚的時候,她兒子太不小心,魚刺卡到了喉嚨里,自己弄不出來,只好來醫院。
幸好,刺雖然大,但扎得不深,拔出來就好了。
沈知舟從診室里出來,一邊數落兒子,一邊往外走,經過輸液大廳時,無 意間餘光一掃,看到了裴霽。
她停下了腳步,轉頭定睛看了看,確定是裴霽。
既然遇到了,就不好不過去打聲招呼了,沈知舟帶著兒子走過去,走到一半,突然發現不對,宋邇怎麼不在? 按照宋邇對裴教授的關切程度,她生病了,宋邇必然寸步不離地跟著照顧才對,怎麼不見人影? 沈知舟很敏銳,她突然想到上次宋邇喝醉后,她請裴霽來接她,宋邇反覆問了她真的會來嗎? 她那時就隱約覺得她們之間可能是出問題了,現在更確信,應該是在鬧矛盾。
她沒再走過去,帶著兒子走了。
回到家后,想來想去,還是給宋邇打了個電話,隨口一提般,說她在醫院見到裴教授了,在掛點滴。
宋邇果然不知道。
掛了電話后,沈知舟嘆了口氣,也不確定她做得對不對。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宋邇和裴霽並不般配,不管是從工作環境,還是性格,她們完全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可是偏偏宋邇就是這麼執迷,在她心裡什麼都比不上裴霽。
裴霽看到沈知舟了,她剛好抬頭,就看到沈知舟轉身的那一幕。
裴霽沒有探究沈知舟在想什麼,也沒興趣了解她為什麼過來又中途調頭。
她只是想到她以前是宋邇的經紀人,想到宋邇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樣子。
裴霽打開微博,她很久沒有登錄微博,需要重新輸入賬號密碼。
給小貓寶寶種樹莓的那個賬號最後一條微博仍舊停留在四年前。
她看了一會兒,找到宋邇的超話。
宋邇的超話活躍度依然很高。
許多眼熟的昵稱都還在。
裴霽看到當時出事時斬釘截鐵地說宋邇一定會否認的那個博主,她也還在。
但她最新的一條微博是:“好想小邇,不知道今年的新歌什麼時候出,不過小邇和教授開開心心地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 底下照舊許多評論,一些是在等新歌,一些是在講小邇一定要和教授好好在一起,還有一些既等新歌,也祝福她們。
很和諧,也很溫暖,和四年前的緊張對立截然相反。
裴霽接著翻看,還看到了關於她回國的消息。
“裴教授的團隊研發了W病毒的疫苗,超級厲害的。
恭喜小邇結束異地,以後的朝朝暮暮都能在一起了。
”配圖是她回國的新聞截圖。
裴霽沒再往下翻了,她點開宋邇的微博,置頂是那條宣布她們戀情的微博。
“我愛她。
”三個字在最上方,還有那張在老劇院里拍的照片,光線恰好,角度恰好,她們望向彼此眼中的熾熱愛意也恰好。
宋邇發這條微博時就是不顧一切的姿態和勇氣,只想大大方方地承認,苦心打拚的事業可以不要,從小熱愛的音樂也可以先放放,但是她愛的人,她一定要給她一個交代。
她做不出被人拍了還否認或是拖延過輿論,然後偷偷摸摸地繼續地下情,她做不出這樣委屈她的事。
裴霽看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然後屏幕下滑,看到了這四年宋邇的生活。
承認戀情,淡出娛樂圈后,宋邇放鬆了很多,她不再接通告,沒有參加任何綜藝、電影、電視劇的錄製,也沒有接代言怕雜誌,她沒再出現在公眾面前。
但她每年都會發新歌,大部分時候兩三首,去年特別多,有五首。
每一首歌都是精心製作,宋邇自己作曲,有時候心情來了,也會作詞,但作詞的那幾首,她都會選在下午13:14發出,並在文案里寫上“獻給我的教授”。
評論里的粉絲都在祝福,和認真聽歌,還有開著玩笑的“又把狗騙進來殺。
” 歌曲的熱度和傳唱度都很高,因為宋邇在巔峰時期選擇出櫃,淡出人們的視線,聽起來就很傳奇,也因為每首歌都不計成本,製作精良,純粹是給歌迷給自己的禮物。
所以每年宋邇發歌,即便沒有任何形式的官方營銷,但都有無數粉絲自發地宣傳,每年都能獲得各種獎項。
頒獎禮宋邇都請人代她去的,她自己從沒去過。
就像是很怕再和那個圈子沾上關係,很怕又回到被無數雙眼睛注視的位置上去。
宋邇有時還會分享自己的生活,頻率不高,但都足以讓粉絲欣喜。
裴霽看到一年前她獨自去過那座義大利的小城,拍下了那座老劇院,在微博里寫:“很想教授。
” 看到她去她們一起去過的那家劇院看歌劇,看到她拍雨,拍雪,拍夏天的猛烈驕陽。
還看到她分享關於她的新聞,說:“加油哦,等你回家。
” 裴霽看到這四年裡,宋邇沒有一刻離開過,她始終堅守,等她回來。
那麼,在她對宋邇說出不用等我了,這句話時,她有多無措呢。
她所有的等待,所有的期待,還有賠上事業賠上夢想換來的安穩都作廢,她做一切努力,都失去了意義。
裴霽垂下眼眸,她不敢再看下去,按熄了屏幕。
邊上的人提醒她水掛完了,她才發現血在倒流,喊了護士來拔針。
掛完水,體溫還是沒有降,回到家一測,不降反升。
裴霽燒得渾渾噩噩,鑽進被窩裡睡覺,卻睡不踏實,始終在半夢半醒間。
她躺了一個小時,不但沒有好受些,反倒更加累,骨頭都燒得酸軟。
家裡只有她一個,裴霽沒力氣給自己做晚飯,決定叫外賣。
但今晚是除夕夜,她常點幾 家外賣都打烊了。
裴霽正想看看別家,電話進來了,是宋邇打來的。
她遲疑了一下,接了起來。
宋邇在電話里呼吸很輕,先叫了她一聲:“教授。
” 裴霽抓住被角,沒有出聲。
宋邇被她的冷淡刺得沉默一會兒,才問:“你生病了嗎?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 裴霽閉上了眼睛,她把臉埋進枕頭裡。
宋邇的聲音就在耳邊,裴霽想起很久前她們一起躺在這張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