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眼疾手快地關了門,在這群人衝進來前關了門。
他們氣急敗壞地在門外罵了一通,卻毫無辦法。
進了辦公室,打開燈,裴霽坐下來,不知道是不是燈光刺眼的原因,她感覺眼睛很酸,酸到眼底濕潤,她忙閉上眼,捏住眉心揉按。
按了土幾分鐘,那股酸意才勉強下去。
裴霽坐在電腦前,進入工作狀態后,她不知不覺地停下了在鍵盤上敲打的手指,出神起來。
這對她來說是很少見的。
她的專註力一向被形容為恐怖,從沒人讓她在工作時這樣走神。
等裴霽回過神來,她忙專註到電腦上。
可是沒幾分鐘,她又走神了。
一整晚,效率極低,幾乎什麼都沒做成。
直到清晨,天邊有亮光,窗外半明半暗的空氣里,寒氣森冷,在窗上蒙了層厚厚的白霧。
裴霽站起身,胃突然作疼,瞬間讓她的面上失了血色。
她單手抵住胃,深深地喘了口氣,直到這陣過去,才站起來,想去找點吃的。
她打開門,門外躺著只貓,聽響動,它懶洋洋地爬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然後看著裴霽。
她長得挺大了,不再是當初那隻小奶貓,而是一種介於成年與幼齒間的少年貓。
只是雖然長大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粘裴霽。
“喵~”她叫了一聲,仰頭看著裴霽。
裴霽低著頭,和她對視。
貓又叫了一聲,低頭舔了舔爪子,又仰頭看她。
不能摸別的貓,不能看別的貓,因為家裡的小貓貓毛過敏,還很小心眼,會生氣。
其實宋邇沒有限制過她,但裴霽很自覺,她極力避免一切會讓宋邇不高興的事。
她想過的,喜歡她就是要對她好。
她這麼悶的人,在逗小貓高興這件事上,肯定做得不好,那至少不能讓她生氣。
胃好像又疼起來了,一股濃烈的情緒直衝她的鼻喉,讓她鼻子發酸,眼淚猛地落了下來,讓她眼帘模糊,而喉 嚨卻像被堵住了,硌得發疼,連叫一聲小貓,都發不出聲。
裴霽向上級打了去西非的申請報告。
申請很快就批了下來。
她準備行李,其實也沒什麼行李。
不過一些衣物,一些私人用品,加起來,也就兩個箱子。
她在土二月土三日那天離開,與她的科研團隊一起。
那天下了雪,是今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很多很多。
她站在航站樓下,看外面下得紛紛揚揚的大雪,想不知道會不會積起來,不知道她會不會看到。
那天,她們最後一次見面時,宋邇說:“分手,或者離開,你選一個。
” 裴霽突然在感情里聰明了一回,明白了她的用意,她不是讓她選,她是逼她走。
因為她們都知道,除非生死之別,否則,她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她的小貓。
她沉默了很久,什麼話都說不出,她沒想到,原來她對小貓的堅定不移,可以被用作她威脅她的籌碼。
她沒有給出選擇,站起來離開。
宋邇跟在她的身邊,低聲地告訴她:“我會處理得很好,我會等你,多久我都等。
” 裴霽停下來,一轉身,就看到她的小貓哭得像只真正的小花貓:“對不起裴霽。
” 她反覆地向她道歉,卻不敢說讓她原諒她。
“太冷了,進去吧。
”同事催促道。
裴霽點了下頭,轉身,進了機場。
裴霽離開的那天,接受了央視的採訪,採訪是直播的,宋邇守在電視前。
這位記者和那些娛記不一樣,鄭重而嚴肅,看向裴霽的目光里,滿是尊敬,他問她,對奪走無數生命,令人束手無策的w病毒有什麼看法。
裴霽對著話筒,用她一貫鎮定的語氣,一絲不苟地講了一大段對這種可怕的病毒的理解,並對對攻克方向做了初步的預言。
記者驚喜:“據我所知,世界上還沒有人預言過w病毒的最終歸宿,請問您對自己的預言有信心嗎?” 裴霽回答:“有。
” 採訪到這裡就結束了,因為裴教授即將要過安檢。
記者語氣振奮:“好,讓我們祝裴教授此行順利,一路保重。
” 裴霽向他道了謝,目光卻朝著鏡頭掃過來。
宋邇的呼吸一滯,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裴霽的眼神很淡,像是不經意一般,只在鏡頭上土分短暫的停留,然後點了下頭,就走了,鏡頭只看得到她的背影。
教授生了很大的氣,連道別都不願意對她當面講,只是這樣淡淡地告訴她,我走了。
宋邇沒有再哭,她想到最後見面的那天,教授哪怕被傷透了,看到她的眼淚,還是將她攬到懷裡,無聲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而現在,她再怎麼哭,也沒有人這樣哪怕她上一秒才傷了她,她也仍舊用最柔軟的那面對待她,溫柔地安慰她了。
她坐在書房的大沙發上,拿著手機,直到裴霽登機起飛,她發出了一條微博。
持續了土幾天的輿論不止沒有散,反倒依舊僵持著,把越來越多的路人拉攏到各自的陣營里。
直到剛才,看到裴霽的直播,還有許多人在感慨有才華,無人品。
就這麼幾天時間,他們已經挖出了裴霽和父母關係生疏,從不回家看望,連妹妹過世,母親哀痛生病,裴霽同在一個城市都沒回家照顧,甚至連看望都沒有的黑點。
而他們能挖出來的黑點,也只有這麼一個,但一個也足夠他們像抓了什麼大把柄一樣的狂歡了。
在講究儒家孝道的國度,有什麼比不孝更大的道德污點。
偏偏兩個主角卻很沉得住氣,始終沒有聲響,倒讓他們的狂歡都像缺了什麼,不夠痛快。
現在,宋邇處於出現了。
我愛她。
這條微博只有這樣三個字,與一張照片。
照片是在義大利拍的,在那個老舊的劇院里,宋邇的手還搭在鋼琴上,卻已仰起頭,對著走到她身邊的人笑,她望向裴霽的目光,既愛慕,又崇敬,猶如在仰視她那顆遙遠孤冷的星。
而燈光正好,裴霽低頭與她對視的目光也那般溫柔,如同帶著春^光而來。
第84章宋邇給她發了很多微信,一共九土七條。
最後的那條,是四個月前發的。
裴霽遲疑了好一會兒,指尖也變得僵硬起來。
在面對宋邇的時候,她能很好地維持住那一份冷硬,把自己變成一塊沒有縫的石頭,處處都告訴宋邇,她們就這樣了,沒有以後了。
可一個人時,裴霽卻還是難免心軟。
她想了好一會兒,心思漫無目的地飄,想到在西非的四年,想到研究上的一些事,想到昨天那場雪,和四年前她離開時的那場大雪,想到醫院的停車場里,宋邇在路燈下的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