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人憎狗嫌
變身人類小朋友的小黑出水能力有限, 只濕了兩套衣服, 地板幸免於難。
姓顧的客人說明情況后悄然離開。流光冷眼旁觀小黑一聲接一聲乾嚎卻擠不出淚水, 心知肚明這小朋友哭幹了, 主動把人接過來,讓費夷吾去換衣服。
族系是源遠流長的《山海經》異獸, 而小黑沒過百歲,遠達不到蠃魚分支的成年標準。再依其閱歷乃至心理年齡等因素換算, 目前人類外表的七八歲挺適合。
七歲八歲, 人憎狗嫌。
費夷吾卻發自內心地擔心小黑, 化成人形的蠃魚哭得太投入,眼眶鼻頭通紅, 小臉蛋紅撲撲。即便如此, 也算是粉雕玉琢的精緻小人一隻。
“十五……”眼看費夷吾流露不忍,輾轉兩人懷抱的小黑抓住了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十五五……”
“夠了。”流光冷聲道, “見好就收。”
“嗚……”小黑噤若寒蟬,只偶爾發出兩聲抽噎。
盥洗室常年點熏香, 三面牆壁貼的瓷磚構成大幅遠山雲霧的國畫, 煙氣輕淡, 費夷吾每次進去都有種誤回神農架的錯覺,今次這感覺更加明顯。
衣架上掛著流光準備好的乾淨衣物,從外衣到內衣,一應俱全。費夷吾脫掉濕透的外衣,室內涼意瞬時浸入, 她打了個噴嚏,忽然想:瀛洲山會不會就像這幅畫呢?繼而又疑惑神仙妖仙為什麼也需要戶籍制度。
登山成仙看來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美好飄渺。
外面隱約傳來流光的話音,費夷吾收斂漫無邊際的思緒,扣好扣子,把臟衣服疊整齊,然後扭開把手。
“那好,我們等您。”流光掛斷電話,回頭道,“我剛跟刑警官打電話說了情況,牠一會兒過來。”
小黑這時不哭了,掐腰站在沙發上,小臉蛋嘟起來,氣鼓鼓問:“你幹嘛叫老蛇妖過來啊?”
流光斜眼看小朋友:“你怕刑警官嗎?”
小黑噘起嘴:“……我、我可是去過瀛洲山的妖仙,我才不怕呢!”轉臉又抓著費夷吾賣可憐,“十五五,別叫老蛇妖來嘛。”
費夷吾看看小朋友,又看看流光。抬手摸了摸小黑滿腦袋色彩繽紛的雜毛,意外柔軟。怪不得流光早前總喜歡摸她腦袋。
太熨帖了。
小朋友這副模樣輕而易舉戳中母性本能,再加上情真意切的綿綿呼喚聲聲不絕,費夷吾道:“下這麼大雪,讓刑警官過來一趟不太合適吧?”
聽她這麼說,小人得志的小朋友直咧嘴笑。
小黑糊弄費夷吾有一套,然而越老闆的目光中卻多了幾分審視,她避而不答費夷吾,問小黑:“你老實交代,瀛洲山把你送回來是不是另有隱情?”
“才、才沒有。”
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刑警官無縫連接:“沒有個屁!”
緊接著,一沓報紙“啪”地摔在送小黑登山的圓桌上。
刑嶸惱悻悻:“你真能耐,才去幾天啊,就能把瀛洲山搞得天翻地覆。”
小黑窩在書架的夾角,努力把自己往後縮:“刑、刑老大。”
“怎麼回事?”
費夷吾問話時,流光已然攤開報紙。
掀開來發出清脆響聲的報紙一眼看上去就不大像人間界的印刷品,光滑紙面上的大幅照片呈動態顯示,日隱山高,雲霧流動。
刑嶸沒好氣道:“看標題。”
費夷吾拿起下面一份。
標題用的是古體雕版印刷字,小黑的小腦袋湊上來瞄了兩眼,立馬又在刑嶸的怒視中縮回角落。
【瀛洲仙境化為水鄉澤國是為哪般?】
費夷吾看了標題,一目十行掃過正文,指著該板塊問:“小黑,是你把民生部戶籍檔案館衝垮的啊?”
“還有移民安置所。”刑嶸敲著另一份報紙,加粗加黑加大的標題寫著:【移民安置所被毀,百名移民急需安置,呼籲熱心山民伸出援手】
刑嶸頭上直冒白煙:“現在上頭還問我是不是帶錯人過去了。檔案館和安置所沿用八百年,從來沒出過問題,就你行,你三下兩下把地方衝垮了……活該把你送出來。”
牠真是氣壞了,又道:“顧特使那是人好,給小東西留面子,要換了我,把你帶出瀛洲山隨便扔哪個山旮旯。”
小黑弱聲弱氣道:“我也不想這樣的啊……”
逗留人間界的妖物們把瀛洲山形容成仙境,從動態照片所展現的風景上看來,確實當得起如此美譽。但是——
“那裡沒WiFi,也沒東西吃。山民們吃西北風喝露水,可把我餓壞了。”小黑為自己辯解,“然後我看樹上有果子吃,我就……”
吃了一大堆仙果。
那是小黑登山的前三天,忽略了水土不服的問題,也沒想過那些果子熟沒熟,吃起來是否有講究。
“第四天,拉肚子了。”
就在去民生部檔案館辦戶籍的路上。
妖怪們拉肚子當然不是排出五穀輪迴的穢物,但拉肚子很慘,風流從尾部源源不斷湧出,旗鼓大張,很丟人。
檔案館的工作人員數百年未曾見過妖怪腹瀉的奇景,出於好奇上前圍觀。小黑又氣又惱又羞愧,第一反應,哭了。
瀛洲山靈力充沛,尤其拓展異獸的本能,小黑在人間界的淚流最多算是涓涓細流,到了山上,吃下無數仙果所積攢的能量,與山洪暴發相比也毫不遜色。
工作人員對新移民包容性很強,不會像越老闆那樣動硬手段迫使它關掉淚閘。群策群力哄了它兩個時辰,不見任何起色,而洪水已經淹沒了檔案館,無奈之下,便找山民帶小黑去移民安置所。
腹瀉情況在進入安置所區域急劇惡化,興起百丈妖風。
安置所及附近區域的建築有七八百年歷史,根本經不起妖風肆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