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所以說你的所有判斷只基於兩個星期前的那次見面?”
“創傷后應激障礙症的病情是有可能延續十四年的,”盧克醫生道,“在我上次給莎拉出診的時候,她仍然遭受著創傷后應激障礙症的痛苦,這也從側面反映了這十四年間她的痛苦一直持續著。”
寧遠對沈烈道:“問他除了迴避型癥狀,莎拉還有沒有出現別的癥狀。”
沈烈轉述之後,盧克醫生沉吟了一下,“迴避型癥狀是最典型的,也是莎拉表現的最明顯的。”
沈烈似笑非笑:“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盧克醫生。”
盧克醫生被噎了一下,道:“……沒有。”
寧遠想了想,又道,“讓他解釋一下創傷后應激障礙症所造成的後果。”
沈烈伸出右手朝陪審團示意:“請向陪審團解釋一下創傷后應激障礙症帶來的後果。”
盧克醫生雙手交叉在一起,看向陪審團,開口道:“創傷后應激障礙症的患者會減少重要活動與興趣,會對前途悲觀,失去愛的能力,不能再有圓滿的事業、婚姻和小孩。”
這回用不著寧遠,沈烈也聽出來了不對勁的地方,“盧克醫生,你知道莎拉在十四年後,在她親手殺了她自己的孩子之前,還有著幸福的家庭和順利的工作嗎?”
盧克醫生語塞。
沈烈進一步逼問:“你覺得莎拉這樣的生活,是創傷后應激障礙症應該帶給她的後果嗎?”
盧克醫生半晌才回應:“這不是普遍的現象——”
“謝謝你醫生,”沈烈打斷了他的話,轉身回到了座位上,“我沒有別的問題了。”
多諾萬法官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對盧克醫生道:“證人可以退庭了。”
盧克醫生退下后,就輪到被告的莎拉坐到證人席了。
黑人女律師語調輕柔的問她:“莎拉,你還記得十四年前的事情嗎?”
莎拉瑟縮了一下,沒有說話。
女律師輕聲安撫道:“沒有關係的,你應該說出來了。”
莎拉小聲道:“十四年前……我被強姦了。”
“那使你有什麼感覺?”
“整個世界都崩塌了,”莎拉雙手捂住腦袋,“我很想死,我很想殺了那個人渣,但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甚至連去報案的勇氣都沒有。”
“那之後呢?”女律師依然很溫柔,“之後你的生活是什麼樣子的?”
“我剛剛結婚,我愛我的丈夫,我不能讓他知道這件事,我怕他……”莎拉哽咽了一下,“我怕他離開我,那樣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寧遠聽到這兒,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法庭後面的開放席上的Eric,後者一直低著頭,擺弄著手指也不看莎拉一眼。
“所以我只能瞞下來,瞞著Eric,瞞著我家裡,瞞著所有人,”莎拉的眼眶已經泛紅了,“白日里我依然要是以前那個莎拉·布萊爾,只有在夜裡我才輾轉反側,夜夜噩夢,我甚至無法合眼。那些猙獰的畫面總是在我眼前閃回。”
女律師繼續問道,“當你發現你的女兒,瑞貝卡遭遇了和你一樣的事情的時候,你什麼心情?”
莎拉抽了一下鼻子,“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彷彿感受不到理智的存在,我無法想象發生在我身上的噩夢也會發生在我的寶貝身上,這不應該也成為她一生的夢魘。”
“所以你失手殺了她?”
“我不知道!我不……”莎拉的眼淚順著臉頰滑下來,聲音嗚咽,“如果她此後一輩子都要背負著和我一樣的陰影,都要在每個夜裡驚醒,都要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那還不如早些解脫了的好!”
女律師對陪審團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拍了怕莎拉的肩膀,對法官道:“沒有問題了。”
沈烈正準備站起來發問,寧遠說道:“莎拉可能真的患有創傷后應激障礙症。”
沈烈皺起了眉,看向了也同樣微微皺眉的寧遠。
第10章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
寧遠撓了撓臉,道:“不是很重要,等你盤問完我再跟你說。”
沈烈輕輕頷首,走向了莎拉開始盤問,“第一個問題,在你十四年前被強姦了之後,為什麼不找心理醫生?”
莎拉抹了一把臉:“我以為我可以戰勝我自己。”
“十四年間,如你所說,你一直飽受著創傷后應激障礙症的困擾,你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能夠戰勝自己的能力?”
莎拉咬了咬唇,低聲道:“我……我做不到,我無法在心理醫生面前敞開心扉,那讓我無比的羞恥和自責。”
沈烈盯著她:“是不願意找,還是你根本不需要找?”
“反對!”辯方律師又開始反對,“惡意揣測。”
“收回。”沈烈施施然道,他走回了自己座位席,從桌子上拿起三疊文件,一疊遞給陪審團的首席陪審員,一疊遞給多諾萬法官,還有一疊自己拿在手裡,:“證物C,這是技術部從瑞貝卡的筆記本電腦里發現的照片和聊天記錄——”
“反對!”黑人女律師氣勢洶洶的又站了起來,“申請證物無效!”
寧遠看的直冒火:“她怎麼什麼都反對!沒完沒了了還!”
多諾萬法官顯然和寧遠一個想法,他單手把眼鏡摘了下來,另一隻手沖沈烈和女律師招了招,“律師趨前。”
沈烈和女律師都靠近了法官的桌子,女律師急急道:“公訴方直到開庭前十分鐘才遞交給我這個證物,這不符合公訴的規定,對辯方也並不公平。”
法官看向沈烈:“辯方說的是真的嗎,檢察官?”
沈烈不慌不忙:“法官閣下,技術部這兩天水管裂了,辦公室像海一樣,他們手忙腳亂的直到開庭前半小時才給了我這份新的證物。我再拿去複印整理之後已經馬上要開庭了,所以只能在開庭前十分鐘才給了辯方證物。”他看見法官的眉頭稍稍鬆了些許,抓緊道:“公訴方的義務是通知辯方所有證物,我並沒有違反規定,只是因為時間緊迫,希望您能諒解。”
女律師還要張口說什麼,法官示意她別說了,“法庭判斷證物呈堂,反對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