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蟬(古言) - 第伍章婚配

蕭雲彰略思忖會兒,語氣平穩:“大樹底下好乘涼,然大樹底下無良草,攀附權貴是一把雙刃劍,有利有弊、有福有禍,我難出兩全齊美之策,還請大哥及旻哥兒自行定奪!”
“徐閣老權勢滔天,攀附不過權宜之計,旻哥兒但得他及你我扶持,成為大樹指日可待,到那時,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還有何所懼!”蕭肅康眸光陰沉,話裡有話:“先父把你帶進蕭府那日起,母親視你如己出,我們亦把你當親兄弟,視蕭家榮辱與共,而現今觀來,你言行坐卧如隔雲端,始終不肯親近!”
蕭雲彰聽得,無奈地微笑:“大哥此話又從何說起?”
二爺打起圓場:“大哥言重,將心比心,你便是問我之策,關乎旻哥兒婚配前程,哪敢亂表主意,但你若有想法,不妨知無不言,若需我們,兄弟道理,定竭盡全力相幫。”
蕭雲彰官場數年縱橫捭闔,早已深諳聽話識音,叄兩句便知他倆在唱和,且沖他來,卻也喜怒不形於色,靜候真章。
果然蕭肅康下頜對向他,開門見山:“我確實有個主意,九弟,非你答應才成!”
“大哥儘管說來一聽。”蕭雲彰不疾不徐。
蕭肅康繼續道:“弟妹病逝至今,虛晃五年過矣,你一直形影單隻,不曾另娶。惹老太太十分掛心,私下常叮囑我替你物色保媒,今時倒是天降的姻緣,林小姐若能嫁你,可謂一樁美事!”
蕭旻臉色倏得蒼白,他幾乎跳將起來:“這怎麼可以?”
“為何不可以?”蕭肅康目光如炬:“你看去很慌張的樣子!”
蕭旻抑制住潮湧的情緒,解釋道:“林嬋才十七歲,與小叔的年紀及輩份相距甚遠,依我之見,不妨修書一封,給林伯伯講明原由,他擅人情世故,理應不會為難退親,到那時再將林嬋好生送回......”
"依你之見,愚蠢至極!"蕭肅康冷笑著打斷他的話:“千走萬走,你偏要陸地行舟。退親但得宣揚出去,你可知後果?不僅蕭家自此背負棄信違義之譽,你也逃不掉趨炎奉勢、攀高結貴之名,縱你日後職高威顯,在皇帝、同僚及百姓心中,免脫不去幾分鄙夷。官場不差才能和運氣,就差幾分人情,得幸是它,不幸亦是它,你豈能講得這般兒戲。”
蕭二爺插話進來:“更況當年太子登基后,皇權不穩,林大人是助他將幾位皇叔驅攆邊疆守關的功臣,這些年大多薨逝了,僅余叄皇叔寧王駐紮雲南。他現雖遠離京城,調任浙江知府,在皇上心底仍佔一席之地,朝中也不乏關係親厚者,他若突然發難,委實大不妙。”
蕭肅康一拍桌沿,朝蕭旻叱道:“你閉嘴,我已決定,林小姐轉嫁九弟,你等著娶徐二姑娘就是。”再問蕭雲彰:“你可有異議?”
蕭雲彰語氣溫和:“承蒙當年蕭老爺收留,並冠上蕭姓得以登科入仕,如今皆為旻哥兒婚配愁郁,我有心還報這份恩情,願意娶那林小姐!”稍頓:“光我們剃頭擔子一頭熱不行,還需問問林小姐,她可甘願嫁我!”
蕭肅康道:“我會讓夫人去說和,你等著信就好。”
蕭旻先默著,繼而抬高嗓門問:“若她執意不肯嫁小叔,一門心思定要嫁我呢?”
蕭肅康惱他這副拿不起放不下的慫樣,當著弟兄面不便再發作,冷笑道:“她若不識抬舉,正妻決無可能,願意做妾,那隨她!”
語罷,因要趕去找李氏商量,起身走了,其他叔叔們也不再留,房間很快變得靜穆無聲,唯有蕭旻獨自獃獃坐著,也不曉過去多久,紙窗上陽光漸滿,兩隻大燕子在檐下築巢,翅膀拍得簇簇作響,莫名聽見個女孩兒憨媚地笑一聲,再從他耳邊滾滾跑遠了。
他的背脊倏得僵直,似驚醒又似懵懂。
只道流年偷換,卻原來依如故。
林嬋睜開惺松眼兒,風吹得綠竹帘子啪啪作響,不想竟一覺睡至午後,劉媽和小眉聽到動靜,進來伺候她穿衣洗漱,正梳頭時,門外有個婆子道:“大夫人來了。”
林嬋暗忖她來幹甚麼,忽然心底一動,不露聲色的站起,走上前去迎接,李氏不復晨時的疏遠,親熱地拉住她的手,笑道:“我晌午來過一趟,你還在睡呢!”
“你們怎不叫醒我?失了禮數!”開言嗔怪常媽和小眉,李氏忙說:“是我讓她們勿要吵你,出這樣的遠門兒,爺們都受不住,更況你這樣的嬌骨兒,旁得無謂,歇息休養最頂要緊。”
“謝夫人體恤!”她的待客禮數也就止盡於此。
李氏問甚麼話,想答就多說兩句,不想答就懶懶地模樣,連常媽都察覺到了,她斟來茶水,一面道:“我家小姐在路上病過一段時日,現精氣神還未完全恢復呢!”
李氏滿臉關切打量她:“得了甚麼病?不如讓管事去請太醫再來給你診脈,開些養身的藥方子。”
林嬋搖頭:“我已大好,無需再勞煩!”
李氏臉上漸露難色,嘆息了一聲:“自打今兒見了你,我是愈看愈歡喜,可天威難測,禍福旦夕......有樁事兒,我實在難以啟齒!”
“哦,是么!”林嬋彎起嘴角,似笑非笑,等候她說。
該來的終是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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