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眾臣持笏板端默靜立,過上朝時辰二刻余,獨不見皇帝朱稼,又過半晌,司禮監管事太監秦公公匆匆出現,細嗓喊話:“有事遞折,無事退朝!”
眾臣未敢動作,悄眼睃向內閣首輔徐炳正,徐炳正面無表情地問:“皇上從叄月始至今,已四回不早朝,若非龍體欠安,不曉又是何故?”
秦公公清咳一嗓子,支吾回說:“皇上的事.....奴才哪裡曉得,總是必不得已而為之。”又道:“徐閣老可有摺子要遞送?”
徐炳正喉嚨很沉地哧哧兩聲,沒再多說甚麼,搖了搖頭,轉身率先往殿門外走,稀稀寥寥有幾人上前遞摺子,同秦公公悄低聲地說話,其他官臣們則魚貫而出。
天邊的黎明一片煙青色,蕭雲彰遠見徐炳正與蕭家大爺蕭肅康、在前面並肩往文淵閣走,他便放緩腳步、踩著漢白玉階梯慢慢往午門去,一縷陽光射在大殿歇山屋頂上,金黃的琉璃瓦燦燦奪目。背後肩膀被拍一記,丁玠等幾由后追上,笑得心照不宣。工部尚書曹文章掐指一算,煞有介事道:“觀蕭九眼底泛青、面帶菜色、步履少勁、聽丁侍郎所言,與你一同如廁時,瞟你腰難直抻,陽具稀軟,尿如點滴,恐是縱慾過度之兆,奉勸蕭九,嬌娘雖嫩,也忌暴食,否則老命無幾年矣!”
丁玠等幾拍手頓足,笑得前仰後合,蕭雲彰神色依舊沉穩:“個個位極人臣,卻甚恬不知恥,吾以與汝等同朝為辱!”轉而問兵部尚書陳稹:“昨晚你敬我的那盞酒里可有乾坤?”
陳稹言語模稜兩可:“你多疑的很。”又挑眉笑問:“十七新娘叄十郎,眉眼蒼蒼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蕭九老牛吃嫩草的滋味如何呀?”
一眾樂得淚涕齊飛,有四方宿學老儒攜領數位抱書冊的年輕生員,打他們身邊匆匆過,那老儒最是循規蹈矩,自然十分不過眼,拈髯搖頭:“世風日下,斯文掃地!”
蕭雲彰停步,作揖以示恭敬:“先生所言極是。”待他們離遠,方收手看向陳稹道:“俗說官大一階壓死人,我拿你莫耐何,不過.....”他頓了頓:“你侄兒遠在蜀地任知縣,時值五年,經文選清吏司考授其政績,可遷調回京,籍冊就擺於我的書案上,蓋戳即成。”陳稹大喜過望:“甚好!我那老姐就這一個兒,終日思念成冢,如今總算可以團圓,是件樂事。”蕭雲彰笑了笑:“我突然改變心意了,有這無良的舅舅,他還欠歷練,再守叄五年回來不遲。”
陳稹大驚,咬牙道:“蕭九你敢?”蕭雲彰頜首:“你陷我不義,還死鴨嘴硬,我有甚麼不敢!”
這可謂打蛇打七寸,挖樹先挖根,正戳到陳稹的心尖,他哼一聲:“你最狠!”又道:“給你下銷魂散的法子是琨祥(趙敬宜的字)所出,你找他去,勿要牽連我侄兒。”
蕭雲彰眸光深邃地看向趙靜宜,趙靜宜頸后汗毛倒豎,仍然嘴利道:“不過是一報還一報,沒給你下瀉藥已是手下留情,你又想怎地捉弄我?”
“自然是要.....”蕭雲彰忽想起甚麼,看向遠邊天色,已染一痕紅線,竟加快腳步直朝自己官轎而去。
“嗨,哪有話只說半句.....”趙靜宜望他很遠的背影,有些莫名其妙:“這蕭老九火燒屁股的樣子,多少年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