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是一句話的工夫,斗姆喝聲出口,手中朱漆藤杖忽然朝左右連揮幾揮,一個人就凌空飛起,杖先人後,撲擊而來。
不,她朱漆藤杖,這向左右連揮幾揮,就幻起了一幢如山杖影,她一個人就像挾泰山而超北海,迎面壓頂而來。
也不,她這幾揮湧起如山杖影,她一個人早已隱在杖影之中,這時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幢像假山般的朱紅影子,凌空朝五人壓頂而來。
如山杖影還未壓到,數丈周圍,已經風起雲湧,輕嘯盈耳,一股無形的壓力,先期涌到,五個人立時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誰都心裡明白,她口中雖說五招,實則勝負之分,在這一招就得決定了。
凌干青急忙低喝一聲:“你們快些退走,再遲就來不急了。
”口中喝著,青藤劍使出了他壓箱子的本領——“天壤一劍”來。
這一下當真快若雷霆,但見一道青濛濛的劍光,繞身而起,青光陡然暴漲,化作一片奇亮耀目的晶瑩光幕,幾乎擴及丈余,迎著朱紅杖影席捲過去,森寒劍氣,發出嘶嘶異聲。
管秋霜也舍了“金蓮劍法”不使,陡地一揚皓腕,把誅神劍脫手朝空中擲去,長劍出手,就“嗤”的一聲,破空直上,一下直射起三丈多高,越過斗姆那幢朱紅杖影之上,才掉頭向下,擲起之時,只不過一道匹練般的精光,但這一掉頭平落之際,卻登時光芒大盛,從劍身上散發出一層森寒劍氣,漲漫空際,緩緩下落。
斗姆做夢也想不到自己這一招移山填海,會遇上武林中最著名的兩招曠世絕學。
她挾杖撲起之時,就已看出凌干青使出來的竟是昔年被號稱劍神王西神那一招天下無人能擋的“天壤一劍”,但她還仗著自己修為功深,凌干青使的縱是“天壤一劍”,究竟還是初學乍練,火候不足,自己就算不能破它,也不至於為它所傷,最多打成平手。
那知就在此時,忽見管秋霜把一柄軟劍脫手擲起,手法極怪,再抬頭一看,一柄劍已經橫著緩緩下落,一道森寒流骨的劍光,幾乎籠罩了一丈方圓,心頭登時想起一個昔年令群魔聞名喪膽的異人來,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暗道:會是誅神劍? 她一幢如山杖影,原是凌空而來,凌干青的一道青光,是朝上迎起,管秋霜的一層劍光,卻又往下罩落,這一下,正好把斗姆連人帶杖合在了中間。
光是凌干青一招“天壤一劍”,斗姆也未必放在心上,但管秋霜又在同時祭起了“誅神劍”來,卻有了麻煩。
她顧了凌干青的“天壤一劍”,就無法顧到管秋霜祭起的“誅神劍”,若是要和兩人這兩招曠世絕學硬拚的話,她自問毫無把握了。
這真把久經大敵,久負盛名的斗姆一時有措手不及之感。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就在兩首劍光上下交征的一瞬之間,斗姆猛一吸氣,身形往後一仰,閃電般從中間橫飛出去。
這是她不準備和兩人硬拚,才全身而退的,對斗姆來說,已是數十年來從未有過之事。
以她的內功修為,這一下從兩道劍光上下夾擊之中,由橫里抽身後退,就像電光閃過一般,該是何等快速?照說應該並無多大阻力,因為這時凌干青的“天壤一劍”,發劍在先,也發得較快,管秋箱誅神劍不是衝上去,掉轉頭往下就刺,而是在半空中掉頭之時,劍身成“一”字形平著緩緩降落的,落下的較慢。
但兩人心裡的想法不同,這一招劍法的威力,也就各異了。
凌干青使出“天壤一劍”,劍光往上席捲而起,看到斗姆急急抽身後退,他不願得罪了這個女魔頭,因此一見她退去,劍勢不覺停停,但管秋霜可不同,她已經祭起“誅神劍”,自然希望把斗姆的杖勢破去。
使這種高深劍術,都是以意使氣,由氣馭劍,凌干青劍勢一停,心頭自然沒有傷人之意。
管秋霜對這一招劍時,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還沒練到以意使氣,以氣催劍的階段,但她心裡並不放鬆,祭起的長劍自然也就不放鬆了。
你莫看“誅神劍”在空中平平的、緩緩的下降,如果真要緩緩降落,那還能傷人? 管秋霜雖然還不懂得馭劍之道,但祭起了“誅神劍”,這招劍法的本身就有克敵的威力,本來下落之勢,好像極緩,等到斗姆閃電般從橫里後退,誅神劍下落之勢,也突然加速了。
斗姆發杖撲來之時,一幢杖影至少也有一般花園中假山那麼一座,但後退之際,這一幢如山杖影自然全已斂去,只剩了她一條黑影閃電般橫來。
“誅神劍”驟然下落,劍氣侵體,斗姆才發覺誅神劍的威力,平飛的人急忙藤仗上撩,人卻只絲毫不停,繼續箭一般平射出去。
但聽“嗒”的一聲,等她飛射出去一丈開外,身形落到地上,才發覺隨她數十年,身經百戰的一支藤杖,已被誅神劍削斷了尺許長一截。
這一經過,說起來大費筆墨,實則只是斗姆揮杖縱起,凌干青、管秋霜各自發出了一招劍法,斗姆再橫飛後退,前後最多也不過是轉眼工夫的事。
在凌干青發出“天壤一劍”之際,沈若華、田玉燕只覺凌大哥這一招劍光強烈得幾乎睜不開眼睛,不,一道青濛濛的劍光,已經把她們全包在裡面,就是要想發劍,也已經發不出去了。
直等劍光消失,凌干青、管秋霜各自收回長劍,兩位姑娘知道凌大哥和三妹聯手,已經破了斗姆的第三招。
就在此時,凌干青耳中忽聽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小夥子,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凌干青一怔,急忙朝四位姑娘低喝一聲:“我們快走。
”一手拉起田玉燕,身形彈起,朝牆頭飛掠過去。
沈若華、畢秋雲等四道人影也一齊飛掠而起,飛上牆頭。
斗姆眼中綠光大盛,厲笑道:“你們想走。
”一圈人影,白髮飛揚,宛如妖巫一般,半空飛撲過來。
就在大家撲登牆頭之際,沈若華返身振腕一指,使出她家傳的“絕戶玲瓏指”來,田玉燕早已在左手握著一隻飯碗,這時同樣一個回身,右手食、中二指一疊,一連彈出三片碎碗。
“絕戶玲瓏指”和三片碎碗,當然傷不了盛怒之下的斗姆,但就在斗姆堪堪撲近牆頭不遠,驀地有一縷極強的指風,從斜刺里射到,這一縷指風,來得神速無比。
雙方動作,何等迅疾,斗姆飛撲而來的人,不防暗中還有人出手,等到發覺,已是無法閃避,人在空中,根本也閃避不了,急忙右手一揮,—道衣袖朝指風捲去。
但聽“轟”然一聲,如遇霆擊,指風居然穿透衣袖,一下擊中右腕。
這一記雖然傷不了斗姆,卻也擊得她身形驟落,手腕火辣辣生痛,一條右臂幾乎酸麻得握不住藤杖。
這一遲延,凌干青等五人,均已飛出牆外,疾奔而去。
斗姆尖厲的喝道:“天雷指,是歐一峰,你敢和我老婆子作對?”她自然知道歐一峰已有二十年沒在江湖出現,盡憑剛才這一記指風,功力之高,絕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凌干青的“天壤一劍”,管秋霜祭起的“誅神劍”,自己窮追下去,也決討不了好,是以她喝聲出口,人並未跟著追出。
牆外也寂無人聲,沒聽有人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