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高枝兒(1v1) - 指痕

京市大劇院音樂廳,Fauré, élégie In bsp;Minor合奏作為特邀壓軸了這場柏林愛樂樂團的歸國演出,贏得滿堂彩。
謝晏晏幾乎是閉著眼睛完成了整場演出,放下琴弓起身時看見最前排程教授點著頭鼓掌的樣子才露出了當晚的第一個笑容。
譜子早已爛熟於心,只是臨演出的一個月她還在因為旁的事情分心,心思全然不在練琴上。
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情。
她對旁的名聲看的很淡,卻是真的擔心自己會教在乎的人失望。
幸好是沒出岔子。
演出用的大部分樂器都是他們自己帶來的,結束了也要統一搬離。
謝晏晏半倚在邊上的箱子,不自覺得又有些晃神。這大半個月以來她一直是這樣,即使努力讓自己集中精力在練琴上,思緒還是時常會飄忽。
來來去去都是那一個人的臉。
“你最近經常發獃。”
身後傳來聲音清朗,謝晏晏倏地回頭,是鋼琴系的林州上。
少年就那麼定定地立在那兒,身形修長氣質清冷如竹。語氣如往常一樣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謝晏晏沒搭話。
他們倆一起參加演出前前後後加起來這已經是第四場了,先前匯演大提琴和鋼琴合奏的天鵝視頻發布在學校官微上之後還被國內知名音樂家轉發過。
只不過林州上在學校是出了名的高冷。謝晏晏性格也不熱忱,他倆就算在一間琴房裡,也是各自側坐著專註在手上。鮮少有眼神交匯,僅有的交談大多也是基於樂譜處理的那幾句交流。
合奏稱得上默契,人甚至都算不上熟稔。
或許是因為看她神色訥訥的,林州上話鋒一轉:“今晚第二樂章的揉弦比之前處理的出色。”
明明是在誇她,還是那副沒什麼起伏的語調。
他是怎麼做到說什麼話都是一個語氣的。
謝晏晏笑,語氣頗認真地誇了回去:“那你今晚就是一如既往的出色。”
這點上她倒不是客套,林州上在鋼琴上的造詣是真的稱得上可圈可點,學院同學私下裡常感慨他就是吃這碗飯的。
畢竟除了天賦,又怎麼解釋平時冷冷的一個人,彈起琴來該有的情緒把握又能恰到好處呢。
林州上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在她邊上等著工作人員來了,才從準備室一起離開。
滑輪車走的大通道,他倆就從側面的台階下去。
行道很窄,一次也只夠一個人通行。謝晏晏今天的禮服過長很容易踩到,她正欲側身下去,餘光瞥見跟在她身後的林州上彎腰就要替她拾掇裙擺。
謝晏晏笑,自己提起裙擺謝絕了他的好意。
要他做這些這倒也不必。
走的好好的,卻不想最後一級比旁的階梯平高出一大截。謝晏晏一時不察,腳下踩了個空。
她失聲驚呼,撞進一陣陌生的乾淨氣息。
“小心”。
沉了幾度的聲音從胸腔震動傳到她耳朵里,謝晏晏只覺得一陣熱從耳朵燒到了臉上。
林州上鉗在她雙肩上的手也鬆了松,乾脆利落地將她扶起來,穩穩站立,雙手從她身上離開的瞬間似不經意地把垂在身側的頭髮往前捋了一下。
謝晏晏驚魂未定,正欲向他道謝。他的眼神又越過了她,落在了她身後的位置。
轉身順著看過去。
是陸封承。
他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來的,許是聽見她喊的那一聲。
距離兩步遠,謝晏晏看他。
他穿了身黑色正裝系海紋領帶,稍長了些的碎發也都向後捋梳成了背頭,慣常帶著生人勿進的氣場,好像和平時沒什麼差別。只是緊緊抿著的嘴角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冷上幾分。
他就在那處站著,懷中一大捧明黃色向日葵和白色鳶尾交雜的花束格格不入。
諾大的音樂廳,磨人的安靜。
林州上破了冰:“我在前面等你。”
見她神情依舊沒什麼異常,闊步朝通道盡頭走過去。
就剩下兩人面對面站著,陸封承依舊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不知道他是從什麼時候起站在那兒的,總歸是趕巧看到了剛才那出。
謝晏晏往前走了一步:“你怎麼來啦……”
陸封承嗤笑:“他喜歡你?”
一向沉穩的聲線揚了揚,擲地有聲。
林州上背對著他們站在出口不到點兒的位置,離他們也不過十來米。
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距離。
平日里都沒什麼交集的兩個人,哪裡扯得到喜不喜歡的。
謝晏晏無奈,扯著他的袖子壓低了聲音:“六哥……沒有的事……”
陸封承被她這個習慣性的小動作弄得軟了幾分。
花束塞進了謝晏晏懷裡,他舉手把她胸前的頭髮往後一撥,露出肩膀。
雪白的抹胸禮服與瑩玉色的肌膚相襯,顯得上邊還未消退的那片紅尤其刺眼。
是指痕。
陸封承微側著瞥了一眼不遠處站的定定的那個背影,眸色晦暗。
他是男人,怎麼會看不出那人看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欣賞。只有小姑娘這樣心思的才會什麼都沒察覺,雙手環抱著花抬首與他對視,神色坦蕩清明。
真真一分一厘的旖旎都沒想過。
不遠處那人接了個電話,嗯嗯好馬上地跟那頭的人說了幾句,語氣一如既往的不見波瀾。
剛掛斷謝晏晏這邊就響起來了,是教授打來的。
小姑娘舉著屏幕在他面前晃了一下,陸封承瞭然:“去吧。”
演出后聚餐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的語氣也不似先前那樣針鋒相對,謝晏晏笑笑,小步朝林州上的方向跑過去。
直至兩人並著肩走出音樂廳,他才掏出手機給她發了個信息:
我等你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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