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姮並不是太擅水,掉下去的地方正是江水最湍急處,鐵箭不曾射中她,卻很快就被激流衝下了小瀑布去,周身都麻木了,再沉入水中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阿嬋!阿嬋!!”
胸骨被重力壓的快斷了,劇痛地景姮連吐了好幾口水,窒塞住的呼吸驀地拉長,新鮮的空氣促然入了肺中,活過來了,所有的感官卻還像是泡在水中被翻來涌去,隱約能聽見的聲音就在耳畔,彷彿是在喚著她。
能睜開眼睛時,她正被劉烈扶起上身清著耳中的積水,眼皮發沉的厲害,只看見他似乎一直在說什麼,實在聽不清她就想閉上眼,急的劉烈一連按了好幾處大穴,疼得景姮又漸漸恢復了感知。
“怎麼樣了,阿嬋你看看我,能看見嗎?”
捧著她臉頰的手在顫抖,掌心裡的炙熱很是真切,景姮懵懂的睜著眼,終於能確定這一身狼狽的人還真是劉烈,奈何頭腦緩鈍說不出一個字來,只能試著抬起手,好一陣才艱難地摸到了他。
發涼的手指慘白,輕輕無力的點在了劉烈的下頦上,將要落下的一滴溫熱浸濕了她的手指。
“……哭、什麼。”
她的聲音輕若細羽幾不可聞,劉烈卻還是聽清楚了,剎那繃緊了俊秀的臉,威儀十足的兇狠,一把將景姮抱在懷中貼著她的臉不讓她再看見他的樣子。
“誰哭了!你再跑啊,真想掐死你!”
這次景姮能聽清他吼了什麼,環撐在後背上的手是真的用盡了能掐死她的勁兒,可是並不疼,他在極力的控制著,這種感覺景姮終於是懂了,就像是落水后,生死無依之際拼了命都要抓住的救命希望。
“別哭了……”
臉貼著臉,他哭的太明顯。
“朕沒哭!絕對沒有!”他赤紅著眼瞪她,又凶又犟的實在特別,面龐上刮蹭的幾道傷痕還在流血,看起來既猙獰又可憐的緊,就這麼看著她,絲毫不捨得眨眼。
歷經了重重危險,還能再活著見到他,景姮是什麼也不願多想了,將額頭抵在了他的頸間,緩緩的笑了。
***
劉烈只來遲了一步,親眼看著景姮墜下了江去,那一刻的天崩地裂實在是撕心裂肺,什麼也來不及想就跟著跳了下去,幸好在她掉入小瀑布下時抓住了她,兩人是一同衝來了下游。
等景姮恢復了些,他們身上的衣物也早已干透,陽光正好,他背著她沿著江畔的樹林往上遊走去,空氣中浮蕩著草木的清香,以及後背上輕軟的她,沒有什麼比這還能叫劉烈心滿意足了,每一步都是沉穩的徐徐。
“你都做皇帝了,若是掉下來淹死了怎麼辦?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她在他耳畔出乎預料的念叨著,清音溫柔的讓劉烈幾度以為是在發夢,薄艷的唇畔笑弧簡直是壓不住,越來越濃,不過出了口的卻是飽含倨傲不羈的一個冷哼。
哼完之後,久久再沒聽見景姮說話,劉烈驟然停住腳,試探著掂了掂後面的人,生怕她又是暈了過去。
早知曉他會如此,景姮一把環住他的脖子,笑的盈盈放肆,那種微妙的歡愉實在是令人開懷,素凈的手指順過劉烈鬢邊的散發,她察覺到了他的僵硬和緊張。
“阿熾,地上那株白色的花,瞧就是那株,我要。”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對他說過話了,劉烈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花香的空氣,他嗅到了萬物的生機,也嗅到了自己的一腔狂熱,本該死去的心,終於又動了。
生著紅蕊的白花被他折了大串遞去了景姮的手中,之後的一路她要什麼,他就會停下摘給她,依稀記得上一次如此,已經是一年前了,那時是甘泉宮花宴。
“隴西那邊太冷了,梨花都開的遲了些時日。”她說。
“嗯。”他應著。
自她走後,長安更冷,他一日比一日暴躁,也記不清梨花是何時開的,桃花又是何時燼的。
“居焉外的草原不錯,不過匈奴人實在生的醜陋兇悍,說話的聲音都震的耳疼。”她又說。
“嗯。”他依舊應著。
長安沒有那樣的草原,只剩下燒去大半宮宇的長樂未央,黑霧混雜著鮮血的氣息,每日都有人死去,以至於所有人在他跟前說話都是小心翼翼。
她氣沖沖的說:“劉驥那廝太壞了,連他表妹也不顧都要殺了我,著實可恨,你絕不能饒過他。”
“好。”
他上揚的尾音都透露著嗜血的兇殘。
作者菌Ps:霸道帝王小狼狗上線~
發狂的劉烈
墜江后莞娘早一步被救起,人已無恙,可與她們同乘的屈彌卻是死在亂箭之下,景姮離開荊
地之前便著人將她好生安葬,而自得知景姮被困在荊國為質后,劉烈就沒打算再放過劉驥父
子,這一番下來正好以他們開刀,震懾諸王,自此荊國不復。
回廣陽的這一路,劉烈出乎尋常的疏遠著景姮,一連好幾日,景姮竟是見都見不到他。
“陛下應當是還記著那事。”莞娘隱晦的說著。
帝駕出行浩浩蕩蕩,八寶華蓋的金輅車就在極近的前方,景姮的玉輅在其後,輕微的晃動中
她側卧在隱囊上,因為莞娘的話蹙起眉頭。
“記便記著吧,他若有本事就一直莫要理我。”
論傲嬌景姮與劉烈是不相上下的,現在又沒有劉濯來從中調和,情況實在不妙。
劉烈多少還氣惱著景姮離開長安時的那碗毒,那一夜正是雄心將展,卻眼睜睜看著王兄毒發
倒下,而景姮又逃的無影無蹤,直教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連逆王劉爽都不曾有機會活到第二
日。
最可恨的是曹太后所言,她也是被景姮利用了,早不知何時殷離與景姮就有了聯繫,她不過
是借曹氏之手成功離開漢宮。
殷離二字足以令劉烈發狂,幸好景姮並不是真的同他一起逃走,否則……
而這一次再見到她,一切都變了,她的眼中開始有他們了,這樣的變化讓劉烈委實不知所
措。若說喜,可心底還積壓著一腔的怒火;若說不喜,卻一聽景姮喚他就忍不住興奮。
劉烈不得安生,偏偏怎麼也等不來景姮的主動。
三日、五日……依舊不見她來找他,年輕的大漢皇帝又逐漸扭曲狂躁了。
這彆扭的暗中較量竟然一直持續到半個多月,劉烈的身份已是今非昔比,到廣陽后又有另一
番儀式政務要行,而景姮倒輕鬆不少,名義上她是在給鄧太后侍疾,實則日日與姜瓊華閑在一
處。
“這一套才是最美的,你膚色白,配這紅珊瑚正妙,還是太后的眼光好。”
姜瓊華輕捻著長墜的珊瑚耳璫替景姮戴上,現下天已熱,開襟的平肩曲裾層層輕薄如雲,極
佳的展露著女子們精美的鎖骨和優美的脖頸,而景姮又戴著一串紅珊瑚的項鏈,珍珠般潤澤細
嫩的肌膚顯的是愈發誘人。
鄧太後有疾不過是個幌子,景姮回來後去拜見過她幾次,一如往日親和,而這一套首飾正是
鄧太后昨日所贈,一併的還有好幾套金飾美玉,不過都不及這紅珊瑚美。
景姮笑了笑,目光流連在頸畔,“往日也見過不少,母后這一套確實有些與眾不同。”
“是膠東王送來的,自然是選了最好的。”姜瓊華用玉篦將景姮額前的細發順了順,兩人
方才還在研究妝容,她偷巧點在景姮額前的一點硃砂正是嫣紅。
妝台上儘是琳琅稀奇的寶物,景姮並未矚目,牽著姜瓊華往茵榻上去,那裡擺滿的是果物冰
酪。
“我倒還是更喜歡吃的。”
姜瓊華忍不住笑出了聲兒,前世將認識景姮時,她是真愛極了吃,只是後來事情一樁樁一件
件的多了,景姮再沒了興緻,厭食最重時急的劉濯都發怒了,如今看她這樣,真是說不出的
好。
這一世終於不用重蹈覆轍了,而她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記憶中那個瘦削無情的背影,似乎